终于,她转身离开了他。
终于,让自己明白,他不是她的专属。
七年前如此,七年后也没什么不同。
双手完好的时候不觉得,有一只手受了伤,还真是很不方便。
不方便独自生活的季孙迤逦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地方安身——自己男朋友和他情人的家——他们的关系就是如此“独到”,独到到她要指挥“小三”伺候她。
“今晚我想吃十香醉排骨。”
“不会做。”
“这道菜很简单的。”
她说给她听听,“先将猪里脊切成片,用刀面拍一拍,再用刀背横直重拍三遍——记住,一定要拍上三遍哦!少拍了不够女敕,拍多了就太烂了。拍完了将肉切成带骨肉条,荸荠切成片,与里脊肉骨条一并过油,炸成金黄的就OK了。
“等肉骨凉的时候,你可以做醉汁——葱米、蒜末、酱油、白糖、香醋、番茄酱、咖啡酱、芝麻酱、味精、上汤、桔汁,一定要用这十一种调料一块调制,少一种味道都不对。
“等你调好了醉汁,排骨凉得也差不多了,这时候浇上去,既不会破坏肉骨的清脆,又能入味,最是好了。”
“说完了?”翁半晴从电脑前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完你可以去做了,我今晚等着尝你的手艺。”
“喂,你不是吧!”迤逦懊恼地叫道:“我手受伤了,奚日再不是要你照顾我的嘛!”
翁半晴摆出得宠小三的表情,冲她吼,“麻烦你搞清楚,现在是你逃到我这里来,我允许你进我家就是最大的许可了,你还想我伺候大小姐你?而且你把菜谱背得那么熟,干嘛不自己动手做给我吃呢!”
这个女人真歹毒嗳!应该把她的名字写进史上最毒辣小三的花名册里。迤逦只敢在心里月复诽,确实不敢说出口,谁叫人家说中了她的心思,她就是逃到这里来的——以免某人找上门——她甚至关掉了手机,向学校请了假,把实验室暂时交给学生,就是为了逃避一个人。
“对了,”迤逦忽然想起来,“奚日再去你公司帮忙了,你现在又待在家里,谁去接好时?”
“你还没忘记自己还有个女儿哦!”嘲弄别人果然是翁半晴的特长。
正牌女友跟得宠小三正杠着呢!门铃乍然响起,翁半晴望着她赫然古怪地笑了起来,“你女儿回来了。”
她笑得不善哦!迤逦有点担心地往门口张望。
门开了,除了好时那张小小的脸,还多了温又笑那张大大的脸——她就知道,翁半晴绝不会让她继续赖在这里,这个毫无同情心的死女人!
季孙迤逦,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懂感恩的死女人,要不是我领温又笑到这里,你还准备像只小耗子似的躲多久?
要你管?
两个女人用眼神做着温又笑全然不懂的交流,翁半晴握住好时的手,单告诉温又笑。“我和奚日再说好了,晚上带好时去外面吃饭。迤逦的手不方便,你可以照顾她,到我们晚上回来吗?”
“没问题。”他感激地冲翁半晴点点头,感谢她给自己的这机会。
每次看到翁半晴他就会想,为什么他爱上的不是如此理性又睿智的女人呢!这样他会容易得多吧!
翁半晴拉着好时往门外去,停在门口,她忽然顿住了脚,“对了,她晚上想吃十香醉排骨,你会做吧?”
季孙迤逦想念的十香醉排骨就放在桌上,可她却不动筷子。
温又笑以为她是手受伤了不方便,夹了两筷子放到她碗里,随口说道:“没想到你还记得这道菜?”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自动手为她下厨做的就是这道菜。
谁想记住他们之间发生的每件事?不过是人的大脑不受控制罢了。
迤逦扒拉着排骨往嘴里送,一口接着一口,啊呜啊呜,能堵住嘴就好。
她用低头逃避与他的目光接触,用啃排骨逃避同他说话,她还在怪他?好吧,他的确欠她一个解释。
“那天在酒会上,我保护的那位小姐受到一个男人的跟踪——保镖的责任让我没办法告诉你她的名字。而跟踪她的男人属于很变态的那种,无论那位小姐怎么拒绝,那男人始终跟踪她,并且对外宣传是小姐的男朋友。
“小姐已经申请了禁制令,可还是没办法摆月兑那个男人,没办法才向我求助。我本来是打算借着警局的酒会把事情弄大,直接将那个变态送进监狱。没想到……
“没想到那天你会受伤。那位小姐这一年多以来被那变态折腾得已经身心疲惫,再禁不起一点的变故。所以,我没办法放着她不理。这是我的工作,我的责任,你懂的,对不对?”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耳边只有她啃排骨的咯吱咯吱声。到底是他做的排骨太吸引人,还是她刻意不想听他的解释。自始至终,她都不曾开口对他说一个字。
“迤逦,”他拉过她的手,轻柔地摩挲着,“还痛吗?”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不在意扯痛自己的伤口。偏过头来直直地望向他,她忽然不想再逃避下去了。
“你爱我吗?”
“啊?”
他们之间一直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坦诚相见?
别装听不见,她可以再重复一遍,“你爱我吗?”
“爱……爱你?”
不想回答,或者不方便回答都没关系。她替他作答就好,“如果你爱我,如果你想陪在我身边,如果你愿意守护我一辈子,请你辞去保镖的工作。”
“迤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知道,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楚了。
“保镖,保护身边的人,甚至用命相守。身为保镖,你要保护除了我以外的很多人。也就意味着,我永远不是你唯一的、最重要的人。这种感觉让我厌恶,七年前我就恨透了这一点,七年后我依然讨厌看到你守在别人的身边。”
所以她要改变他,改变他们俩之间的这一切。
“辞去保镖的工作,这是前提。若没有这个前提,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迤逦,你这是在逼我。”
温又笑搬过她的身体,跟她直视相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保镖,你知道的。十年前……十年前,我亲手杀了我最好的兄弟!我最好的兄弟!
“我被特种部队强制提前退役,即使之前我是那支部队最年轻、最优秀、最有前途的特种兵。我没有怨言,这是应该的,这是我杀死我的兄弟所要付出的代价。代价还远远不止这些,我不停地做噩梦,夜复一夜——我的枪打中了我最好的兄弟,血从他的胸口喷出来,溅在我的脸上,还带着温热的血腥气。”
他的手探过自己的脸,好似那星星点点的血还染在那上面,任他怎么擦也擦拭不去。
“直到我做了保镖,直到我开始有能力保护我身边的人,直到……我重新找回我自己。”可是,她现在要他不再做保镖。“那我,温又笑——我还能做什么呢?”
“做我的保镖,做我一个人的专属保镖。”这是她给他的路,他们之间唯一可以通往幸福的路。
温又笑漠然地摇了摇头,“一个没有自信,没有能力,没有自我,甚至没办法养活自己女人的男人,你还要来干什么?”
迤逦看着他,紧紧地看着他,眨巴眨巴双眼,泪水滚滚而下。
“那就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你走吧!”
第8章(2)
依她所言,他走了,因为愤怒。
这世上本该最靠近他心的那个人居然要否定他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最基本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