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得好吃,她不客气了,一块接着一块地往嘴里塞。他也不客气,一盏接一盏地往肚子里倒酒。
夜已深沉,她吃得满嘴生香,他喝得烂醉如泥。
繁锦望着醉到连眼前站的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的董宣,想不困惑也难啊!“公主,把他怎么办才好?丢到大门口拉倒?”
湖阳想了想,竖起玉指,“上回他睡的……沾满口水的那床褥子还没扔吧?”
繁锦应道:“浆洗干净了,收在箱子里呢!”
“搬出来仍旧让他睡吧!明儿让他带回家去。”
比大方,谁能比过她。
她大大方方地自他身上踩过去,嘴里咕噜着:“可惜了我的好酒——繁锦,记下他喝了多少酒,明儿等他清醒了,让他照价付。”
第6章(1)
董宣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四下看看,他确是来过这里,可他很肯定这不是他的屋子。
瞧这满屋里飞凤盘凰的,哪是他能住的地方啊!
“董大人,这是你昨儿喝掉的酒钱,我已经点算清楚了,您是现在付还是派人家去取?”繁锦笑吟吟地杵在那里,要账的神态倒是极为端庄。
“这还要钱?公主的年俸、供养少得可怜吗?”女人就是爱斤斤计较,即使身为公主也不例外。董宣乖乖掏钱袋子,然后诚实地告诉她:“我所有家当都在这里了,你看着拿吧!不够的先欠着。”
繁锦翻起了白眼,“果然被公主给说中了,你比我们公主府的小丫鬟还穷呢!”
“要不,你借我点。”面子这东西,于他比纸都薄。
“您还是快点起身吧!”繁锦赶紧岔开话题,“马武将军的小儿子今儿过成年礼,请了众臣去。派去的门人去了县衙,说是你不在,正到处找你呢!鲍主听了这消息,答应届时一定让你露面。如今,公主正等着您一同前往呢!”
董宣诧异,“公主也去吗?”他和她虽认识时间不长,可他也看出来了,她是鲜少与众臣打交道攀交情,难道马将军是个例外?
繁锦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测,“嗯,凡是马将军之邀,公主都会拨空前去的。”
不敢让湖阳公主久等,董宣匆匆收拾了,随侍公主的凤辇前往马将军府邸。
宋弘先到一步,听说湖阳公主的凤辇到了,他忙上前想要当面感谢公主的救命之恩。不料,抬眼竟看到董宣随侍一旁,他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今日乃马武将军庆祝小儿成年,首当推出的就是这刚满十六的小子。马武将军领着小儿先给湖阳公主请安:“公主殿下万福金安,臣马武、小儿马功成给您请安了。”
湖阳命繁锦送上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各色金果并玉翠之物,看着人眼花缭乱。马武叫人收了,这厢湖阳令马功成上前说话。
“公主殿下……”
她惊呆了,看着这少年,她惊得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她的指月复摩挲着手背,好似故人久别重逢。
“你是马……马……”
“我叫马功成。”以为她的哽咽是因为想不起他的名字,马功成率真地说道,“父亲希望我马到功成,所以替我取了这个名字。”
他对自己的名字解释得很详尽,详细到容不得湖阳再胡思乱想,可是握着的手仍是舍不得松开,哪怕让她再多握一会儿也好啊!她已经错失了太久太久。
董宣从旁盯着她许久了,看她一直握着马功成的手,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凑上前去,他扶在她的耳边小声嘀咕:“你不嫌丢脸,人家马将军还要面子呢!你再老几岁,当这位少公子的娘都够了,喜欢女敕的,也要看场合嘛!”
湖阳惊觉自己的失礼,倏地放下马功成的手落座到一旁喝起酒来。
董宣还没打趣够呢!坐在她的旁边,一边啃着马将军特意命人做的糖膏,一边奚落她:“我知道公主你恨嫁嘛!可也不能一下看上这个,一下相中那个吧!怎么看宋大人和这位马公子都是完全不同的男人,你到底偏好哪个?”
“闭嘴。”
她冷声呵斥,董宣也不是头一次被她骂了,知道她最是口硬心软的,哪里将她的话放在心里。他继续絮叨着:“别说我没提醒你哦!宋兄一直盯着这块呢!你要是还想嫁进宋家,就别再盯着马公子不放啦!”
湖阳对他的话根本充耳不闻,继续贪婪地看着马功成,在董宣继续絮叨之前,湖阳招呼身边的侍女:“繁锦。”
“喏,公主殿下。”
“给我把董大人扔出正位。”
“……啊?”
董宣灰头土脸地被轰下了正位,宋弘见了,隐隐窃笑。
趁此时机,宋弘走上正位给湖阳公主请安,“公主殿下金安,日前蒙公主大恩大德,重获新生,宋弘感恩不尽。”
湖阳抬起身淡然一句:“救你的不是我,而是皇上。若皇上无意为你开月兑,我也无能为力。”
宋弘忙应:“皇上的恩典,宋某铭记于胸。然公主的恩德,我亦不会忘记。之前皇上提及公主下嫁一事,其实我……”
他话未完,湖阳已经径自下了正位,根本不理会宋弘的手足无措,她走向马武将军,“大哥,你觉不觉得令公子长得很像一个人?”
马武将军朗声大笑,“他们都说我这小子长得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不是,不是像你,而是……马毅,你不觉得他……他很像马毅嘛!”湖阳远远地望着马功成给这个敬酒给那个赔笑,她仿佛又看到了马毅当年的模样。
她不说,马武还未察觉,“是啊,这小子长得是有点像马毅啊!不过,马毅走了这么些年了,你知道,我有时候都不大想得起来他的样子。”
是啊,马毅走了这么些年,他留在众人心里的记忆渐渐淡薄,所以湖阳更加警告自己,不可以忘记马毅,要不然……他就太可怜了。
她的心思马武将军全然不知,他倒是看到自己的目标,几个阔步走到董宣跟前,他一把拦下了那个嚼得满嘴糖香的家伙,“董大人留步,本将军有一事相求。”
马武把马功成推到董宣跟前,“董大人,我这小子运气,也是皇上大恩,早早地就给他封了侯。你是知道的,我们马家向来是重武轻文的,如今天下已定,国家强盛需要更多才华横溢的文臣。他从小习武,要他征战沙场就没问题,可要他处理政事,那就不灵光了。我素来敬重董大人不畏权贵、公正严明、性情直率,没有文人的那些个酸腐气。我想麻烦董大人替我好好教我这小子,好让他日后也能有所成就。”
董宣素来敬重马将军人品,忙谦道:“马将军客气了,蒙将军不弃,能让我来教导令公子,乃是董宣的福气。只是令公子贵为侯爷,而我只是一介洛阳令,恐怕……”
“要不是皇上念着马家立国时的战功,他一个毛孩子能干什么?我跟他说清楚了,要是他不成器,我照样请旨夺了他的封。董大人,你别担心,他有什么不好的,你尽避教训,打残了算我的——我们马家别的没有,儿子多得是。”
人家都这样说了,董宣再谦虚就不像了,他连忙应诺,接了这份差使。
“那我就把这小子交给您了。”马武将军让马功成这就给董宣磕头请安,又嘱咐他,“你好好跟着董大人后面学习理政,要有个三心二意的,小心你的皮。”
武将出身,马武可不玩那些隔靴搔痒的勾当,他信奉好不好一顿打,马家子弟就成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