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为非一步步退回到自己的卧房,退回到自己的单人床。最后一夜,她要在曾属于他们俩的家里慢慢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今夜开始,一个人睡吧!
必上房门,留给他最后的面容她仍旧是笑着的,“我说崔无上少爷,你不会真以为邺朝露是因为爱而要求跟你结婚的吧?”
第5章(1)
傍函为非那张破嘴说中了。
当邺朝露抱着相册问他:“无上哥,我的相册里怎么有这么多这个男生的照片,他是谁啊?我不认识他,怎么同他拍了那么多张照片啊?”
崔无上赫然明白邺朝露的坠楼绝对与他无关。
相册里的男生高高大大,一看就是阳光散漫型男一号,跟他完全属于两个类型。崔无上倒是见过他几次,记得好像叫易日晞,是朝露参加的篮球社的队长。
这两年他虽偶尔见到朝露,但因为他主动提出分手的关系,他总是尽可能避免和她有深一步的交集。因为尴尬,所以他们之间的交谈比之从前少之又少。她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他竟全都不知道。
直到看到相册里满满的都是朝露和那个叫易日晞的男生的合影,他才惊觉,朝露在这两年里走过了太多太多他不知道的旅程。
“你真的不记得他是谁吗?”崔无上盯着朝露的脸,同时点点照片上的那个人,他在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邺朝露茫然地摇着头,“我就是很奇怪才问你啊,为什么我和这个人拍了这么多张照片,我都记不得他是谁。”
“他叫易日晞。”
当这三个字从崔无上的嘴里说出的时候,没有任何预期,泪水从邺朝露的眼眶里钻了出来,啪嗒啪嗒浸湿了照片。
“我记得这个名字。”
邺朝露吸吸鼻子,努力微笑着陈述,“我记得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只换他回眸深情的一笑;我也记得,他喜欢的人不是我,而是支蔓儿,我最好的朋友;我还记得,那天他拒绝了我的告白,他离开了。我一个人站在楼上望着远处的人,忽然发现只要远一点、再远一点就看不清那个人的脸。我跟自己说只要跨出去,只要跨出这一步就会忘记这个人……”
她跨了出去,于是坠楼。
“我想,我做到了,我真的不是记得这个人的脸,我忘记了他是谁。”
这才是她坠楼的真相,如函为非所料。
崔无上心疼地揉揉她的肩膀,顺势合起那本相册,迅速塞进书柜最不起眼的角落,“不记得就不要勉强自己去想起,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你花心思去记。把它们通通放下,我们才能更轻松地上路。”
邺朝露乖巧地点点头,乖巧地告诉崔无上:“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要嫁给无上哥,我要做无上哥的好老婆。”
“这个……”
崔无上双眉紧锁,却逼迫自己脸带微笑。他的脑子里钻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不知道他现在晕倒会不会让整个局面看起来容易一些?
还是函为非那个坏丫头活得自在,拍拍,把家一搬,好像他们这两年多的感情就此烟消云散。
她真的离开他了吗?
她真的放得下他们那些爱吗?
还是如他一般,根本无时无刻不惦念着对方?
坏丫头!坏丫头!
居然真的拿着二十万的支票搬走了,等他解决完手头的事一定把她追回来,罪名是:携款潜逃!
身体康复以后,为婚礼做着积极准备的邺朝露每天东逛西逛,这一日居然发现东方学院的门口新开了一家名为“为非作歹”的休闲屋。
为非作歹——好奇怪的店名,她因为好奇拎着订婚当天准备穿的全新小礼服走了进去。
“小姐,想喝点什么?”侍应生迎上前来,笑得客套。
“有什么好推荐的?”
她并不是真的想喝点什么,只是想找个陌生的地方坐一会儿,什么也不想,静静地待一会儿。
在家里,爸妈不停地跟她说,要懂事要听话,以后她就是无上哥的老婆了,将来还要做院长夫人,举止要得体,行为要端正,说话要有分寸。
他们越是如此,她越是犹豫,真的就这样嫁给无上哥吗?可她为什么总想找出那本相册,翻出相册里那张她遗忘的面孔?
不能徘徊不定啊,邺朝露。你答应大妈妈要做她的女儿,你答应无上哥要做个好老婆,怎么可以每天活得心不在焉呢?
可是,心的角落有个地方总是惴惴不安地摇晃着,她茫然地望着餐牌,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每天都有这样的人走进为非作歹,侍应生习惯地推荐道:“要是实在不知道选什么,我们这里有水吧师傅亲自操刀随心配制一种名为‘随便’的饮品,小姐想试试吗?”
“那就‘随便’吧!”听名字就让人想来一杯了。
坐着等待的工夫,邺朝露无聊地四下张望着,一不小心目光撞到一幅足以让她掉了下巴的画——
画中的女子通体全果,乌黑的卷发蔓延到她的胸前,那种散发着诱惑的美让人无法抗拒。精巧之处在于这并非是一幅模特的肖像画,画者画的是镜中的自己,准确说来这又是一幅自画像。
而这模特兼画者本人,邺朝露碰巧认识,正是三年前抢走她的无上哥的坏丫头函为非。更让她瞠目结舌的是这幅自画像本是赠予他人的,而收画的这个人碰巧她也认识。
送给崔无上老先生,三十周岁生日快乐,又老了一年哪!
函为非自画
画作右下角那两行题字已经很明白告诉邺朝露了,她唯一不明白的是这幅函为非送给无上哥的自画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恰在此时“随便”被端到她的面前,她抬起手喝了一口,“啊,这是什么?又酸又苦。”这是给人喝的吗?
“送给情敌的东西不是毒药,你就该感谢苍天了。”
凉飕飕的声音自她脑后传出,邺朝露转过头来正撞上函为非那张恶婆娘的嘴脸。不用刻意化妆,她就可以出演八点档家庭伦理剧里的反面恶女了。
“看到店名的时候,我就该猜到这家店跟你一定有关系。”谁会把自家休闲吧起名“为非作歹”?除了她——函、为、非!看到那幅果女自画像,她更该猜到函为非在此,只有这个自恋到要死的女人会把最本我的一面画出来送给男友当生日礼物。
被邺朝露拿眼瞪着,函为非玩心大减,“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我不会在自家店里犯人命案的。”言下之意桌上的东西可以随便喝,死不了人,顶多跑肚拉稀至月兑水。
邺朝露推了推桌上那杯“随便”,一副不敢领教的模样,“这到底是用什么东西榨出来的?味道好怪。”
“苦瓜和青苹果——最符合我现在的心情——苦涩的爱情加上酸涩的嫉妒。”她双臂抱怀,居高临下地盯着邺朝露,比眼大,她函为非从来不输人。
“你很厉害,还在上大四,居然有钱开这么大一间店。”邺朝露又喝了一口那杯味道怪怪的“随便”,初喝起来很难入口,可过了喉回味甘甜,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这是我和崔无上两年的感情换来的——二十万顶下这家店,比我想象中便宜。我和崔无上的感情居然值这么大间店,比我想象中贵多了。”邺朝露身边那个礼盒里放置的小礼服看上去很像订婚时穿的那种——叉着腰,函为非猛往自己的胃里灌冰水,她需要冷静。
邺朝露愕然地盯着她,满脸写着不相信,她不相信函为非会为了区区二十万离开无上哥。无关钱的多少,她压根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人用钱来出卖自己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