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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当家(下) 第2页

作者:于佳

这搞不好就是送死的事啊!

“你不能去。”他死也不放手。

比倔?她绝不会输给他。

“我本来还为你的遭遇鸣不平,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誉,还有什么事是不平的?既然你怕事,你不敢去杭州,你不敢见左宗棠。我愿意替你去闯军营,我要见左宗棠,我要把你胡顺官的事情说个清楚!反正我这条命早在几年前坠入西湖,穿越时空时就该了结掉了。在清朝活了几年,是上苍白送给我的,丢了也没什么可惜。”

她拼死要走,他抱得死死的,就是不撒手,嘴里还一遍遍地念着:“我不能让你去……我不能让你去……”

“为什么?我都不在乎我的命了,你还管我做什么?”她扯着他的手,扯不动,直接改用牙咬。

胡顺官想辩解,可疼得龇牙咧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唯有死撑着就是不松手。平日里看她一副高贵大小姐的模样,居然也会这市井泼妇的功夫。

坏了坏了!他把她给逼坏了。

阿四的确被逼急了,大吼道:“胡顺官,你当初筹建阜康时说过什么?你想经商,想做天下数一数二的商人,事到如今你可丧失了自己的志向?”

他无言以答。

这两年由穷到富,又由盛到衰,他眼见着身边的人死得死、败得败,自己也万般心血付海流。他经历得实在是太多太多,竟生出看破红尘的念头。

因为有她,红尘到底是没被看透,财富于他却已是过眼云烟。

他的沉默是已全然放弃,还是在积蓄力量,阿四已不想再多做研究,“我要去见左宗棠,为你平反。我不愿意看到当初那个有抱负的男人从此沦为庸人——你可以一辈子做块草根,但你不能做草根下面的泥土。”

趁着他松劲的工夫,阿四拨开胡顺官的手臂,踩在那些鸭子的头顶上离开了。

她快步向前,未想过身后的男人会不会追上来。

望着她的背影,胡顺官惊觉时光交错。杭州城被围困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背对着他上了小船,进城给王有龄送消息。他在大船上时时刻刻地惦念着她的安危,连心跳都失了声。

那种滋味比身临险境更加折磨人,那时候他就曾发过誓,绝不会再让她只身涉险。有什么难有什么苦,他必然陪她同往。

这一次,轮到他兑现对自己的承诺了。

“阿四——”

他追上前去,不是为了自己,竟全是为了她。

当年胡顺官从安徽的乡下老家进了杭州城,年少的他看什么都觉得稀罕。十几年过去了,他再走这条去杭州的路,却是感慨万千。

身边多了一个女子,还是一位从百年后穿越时空而来的女子,却到底成了他心仪之人。

他微微叹气,忍不住打量着她的侧脸。可她一回头看向他,他又不自然地收回目光,装作没什么。几次三番折腾下来,阿四头一个忍不住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是从百年后来的怪物,是不是?”

“不是!自然不是!”

他可不希望她再想歪了,“我其实早就觉得你与我们大清朝的女子不太一样,可总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我一直以为你受过洋人的教育,所以才是这副模样,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她的身家,明白了她的出身,更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我只是明白了为什么宏亲王视你为珍宝。”

那你呢?你视我为何——这问题阿四几乎月兑口而出,可想了想,还是抿上了唇角。好多话还是不问得好,问了,他们俩便再也无法走回头路。

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胡顺官总觉得心里有股劲提不上来。

我视你如命——很想告诉她这话,可是……可是她不问,他没有勇气说出口。

他是什么?

这辈子若就此一败涂地,他就是乡间里养鸭子的村夫;就算成功,百年后也是在历史上留下争议的人物。

他凭什么做她的男人,连两宫皇太后都能哄得团团转的宏亲王,她都不把人家放在眼里,她凭什么看上他?

第十五章提头来见(2)

一路无语,他们各揣着各自的心思,终究站在杭州城门前。

不过几月光景,此地却已是物是人非。

城门有重兵把手,手握红缨枪,腰佩砍刀,城墙上还贴着几张通缉要犯的画像,其中有张脸就跟他长得差不多。

胡顺官走上前,停在画像下认真端详了一会儿——画师功底不错,画像中的自己颇有几分神韵。起手撕下画像,他迈着阔步走向守城的长官跟前。

“去跟你们左大帅说——胡顺官提头来见。”

将士一听,左大帅要抓的人居然自个儿送上门来,心头一惊,忙跑去见大帅。此时左宗棠正在看京城里来的一封书信,听说胡顺官竟自己跑回杭州城,禁不住冷笑声声,一边派人领了他来,一边做下吩咐——

“此人胆子倒不小,本帅尚未动手,他自己倒送上门来!刀斧手听令——”

“在!”左右刀斧手分立两旁,静听大帅指挥。

左宗棠握拳下令:“等胡顺官到,只等我一声令下,你们就给我将这个奸商小人砍死在帐前。”

“得令。”

话未落音,阿四和胡顺官已停在大帅帐前。左宗棠不容他们二话,立时三刻吩咐刀斧手:“来人啊!将浙江粮道道台胡顺官给我斩了。”

“慢!”

胡顺官一步向前,挺身站在左宗棠眼前,“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左右是个死字,左大帅不妨听我把话说完,再砍了我也不迟。”

哪个犯官死前不要为自己辩解个两句,左宗棠听多了也听腻了,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倒是胡顺官身后亭亭而立的女子让他想起刚刚那封京城来信。

“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阿四,他们都这样叫我。”

倒与信上说的不差,左宗棠心里暗想。撇开胡顺官,他转脸朝向阿四,“既然阿四小姐来了,有什么话——请讲。”

察觉左宗棠的态度有异,当此非常时刻,阿四顾不得许多,赶忙为胡顺官的事做解释。

“左大帅通缉胡顺官理由有二,一是认为胡顺官身为粮道道台,杭州战事吃紧,不但未能积极筹措粮草,反而拿着买粮的钱用于自家的阜康钱庄周转;二是杭州遭太平军围困时,他作为官员竟然出城避祸,可是?”

“不错。”

找对了症结,便有了医治的妙方。

站在左大帅的帐前,面前是不怒自威的左宗棠,身边是左右两排手握刀斧的家伙,感觉一不小心,脖子上那颗脑袋就会不翼而飞。

阿四还是头一回遇到这般状况,定了定心神,她逐一剖析道:“胡东家在接受王有龄大人任命前已知宁波失守,杭州城危在旦夕。他临危授命,一是出于跟王大人的朋友之情,二是体恤杭州百姓。并非如左大帅说想,他贪图官位,借买粮之机赚黑心钱。

“相反,当时王大人手上并无筹措粮草的银子,所有的银钱已用在守城上。胡顺官不计后果,拿了自家阜康钱庄的银子上芜湖买粮,最终筹集到五万石粮草运回杭州。只可惜那时城已被围困,城中士兵战死大半,加之饥饿多时,已无力杀出城迎回粮草。

“即便如此,胡顺官仍冒着被太平军劫船的危险,将装满粮草的船停在杭州城外数日。怎奈事与愿违,最终,他不得以带着那五万石粮草北上京城,这事有宏亲王为证。

“胡顺官自打担了粮道道台一职,阜康钱庄便成了朝廷的钱庄。几番折腾下来,钱庄银根吃紧,加上杭州城破,朝廷未能及时归还买粮的钱,阜康钱庄如风中残烛,彻底熄灭——左大帅,您英勇善战,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您将这桩事前后一想,您觉得胡顺官还该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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