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在认识鬼老大之后,她算是见识到了成人世界的复杂多变,那种让人永远模不透,看不清的人性,她已经有点怕了。
自打知道鬼老大在明知朱家真实的经济状况,却为了那点收视率,帮着他们欺骗全城百姓的爱心、善心起,逯小酒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严重的不信任感。
看到台里的男主持人跟女主持人打情骂俏,她就开始想说不定鬼老大跟其中的“某几位”女主持人也有一腿——事实上,他的确跟广告客户的太太走得很近,还陪人家带小孩玩耍呢!
看到周勤奋跟着台里领导后面拍马屁,她就开始想说不定鬼老大在领导面前也跟狗差不多——事实上,他的确有陪领导打麻将的前科。
看到陈记者拿人家的钱,取消投诉报道,她就开始想说不定鬼老大暗地里收了不少原本不该收的钱——事实上,他连为晚会当电视导播都先跟人家把价码谈好,再开始工作。
别的人怎么样,她不管。唯独鬼老大,她不想管,不想理,却始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和那个爱瞎想乱想、想入非非的脑筋。
对储三百这个鬼老大,逯小酒这只菜鸟真的有点小生怕怕了。
一种幼小动物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心理告诉她,继续留在电视台,继续留在鬼老大的身边,她绝对会受伤害。
好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哦!
“小酒!小酒,你在想什么呢?”
“……啊?”
金波连唤了好几声,总算把逯小酒的魂给喊回来了。她居然能站在那里对着他那张一直说个不停的嘴持续发呆、愁眉苦脸的发呆,还呆了又呆——他真佩服她的发呆功力。
“我刚跟你说的你都明白了吗?”
“什么?你刚跟我说什么了?”显然在发呆的状况下,逯小酒什么也没听见。
金波扬扬手中的文件夹,“这个——这是鬼老大要交给频道总监的一份报告,你现在就拿去,急等着要。”
“哦!”逯小酒接过报告顺便问了句,“总监办公室在哪儿?”她来实习这么久,还真没去过总监办公室,心有点怯呢!
金波跟她说了大致的位置,末了还一再提醒她:“这可是急等着要的文件,你现在就送,别耽误了。”
“好,我这就去。”逯小酒抱着文件就颠去了频道总监办公室。
敲敲门,头回进领导办公室她还真有点紧张呢!
“总监,鬼老大……呃,储老师让我来送报告。”
“放这儿吧!”总监头也没台就让她把手里的文件放下了,根本没多在意。
逯小酒愣了片刻,照总监吩咐把文件放在了桌子上——师兄不是说这份文件总监急等着要看吗?怎么她慌慌张张地送来了,可总监看都没看一眼。
唉!老大们的心思岂是她这等小菜鸟能有所领悟的,反正报告送到了,她也可以去忙自己的事了。
逯小酒蹦蹦跳跳进了编辑机房,这边还没坐热,鬼老大一个电话把她叫了回来。
她还以为有采访任务,收了素材带赶紧跑回办公室。前脚刚进门,她立刻感觉气氛不对。往日里这时候记者、编辑都已经在忙了,现在大伙居然全都留守在办公室。照理说这么多人都在,办公室里应该吵吵嚷嚷才对,可四周居然静得出奇,而且大家脸上的神色都不对。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下意识地寻找鬼老大的身影,他不在公共办公区域,他的独立办公室门紧闭着,看来他正和其他人在里头谈事呢!
逯小酒模到谢某人的办公桌前,笑嘻嘻地打趣:“谢老师,有什么好采访要捎上我吗?”
“现在谁还敢带你出去采访啊?又不想给自己身边按个发报机。”说话的并不是谢某人,而是从一个老记者的嘴里不咸不淡地飘出来的,听着感觉不对。
“我又犯错了?”逯小酒模不着头脑,反正自打她来电视台实习起就大错不断小错常犯。
谢某人心不在焉地盯着笔记本电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就从这句开始说吧!
“逯小酒,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才好。像这种事,你先跟储三百说一声就是了,怎么捅到‘道长’那儿去了。”
逯小酒听得云里来雾里去,道长——是频道下面的人对频道总监的雅称,“我把什么事捅到道长那儿去了?”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谢某人正想开口,鬼老大独立办公室的门“轰”的一声从里面打开了,陈记者涨红着脸从里头走出来,迎面看到逯小酒,顿时那张脸由红转紫,最后成了一张黑脸。
“逯小酒,我还真没看出来,你一个大四实习生,一只菜鸟刚从学校飞出来没几天,还学会背后捅刀子了?”
这都是哪儿对哪儿啊?她刚进门没多久,怎么觉得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那么古怪啊?
逯小酒还没来得及分辩,陈记者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他妈的,老子在电视台混了这么多年,居然给一只菜鸟叨了眼睛,老子这么多年白活了?老子跟你说,菜鸟你听好了,只要你在电视台一天,我绝对让你没好日子过,敢跟我玩,你还女敕点!真是不知死活……”
逯小酒没头没脑地被骂了一番,正委屈着呢!表老大从办公室里钻出来,呵斥的声音比陈记者还大:“行了,老陈!你自己犯了错,还怪起别人来了?”
还是鬼老大讲道理,满月复委屈的逯小酒总算是找到说理的地方了。可这也不对啊!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平白挨这顿骂?
“鬼老大,其实我……”
她开场白还没做完,鬼老大一挥手打断了她下面的话,“不过逯小酒,这件事我也要说你。你有意见可以先跟我提,如果我置之不理,你再当面跟道长报告也成。现在你越过我,直接把事情捅到道长跟前。你这样做,弄得我很被动,你知不知道?”
“我没有……”
听到这会儿,逯小酒总算是模到点门道出来了。闹了半天是陈记者收人家钱的事情被频道总监知道了,现在一级级查下来,陈记者倒霉了,估计鬼老大也挨了批。
虽然明知道陈记者的行为违反新闻工作者职业操守,挨批是罪有应得,可逯小酒不明白这件事怎么跟自己扯上关系,更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看着她的眼神好像犯错的人不是拿了别人封口费的陈记者,反倒成了她?
“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反正我没有到总监那里说什么。”
陈记者一步上前啐道:“逯小酒,你既然敢做,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亲眼看到你中午的时候去总监办公室的。”
“我是去了,可我没说这件事。”她的眼里没有陈记者,只盯着他身后的鬼老大。
别人说什么她都无所谓,因为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可她希望鬼老大能够相信她,无条件地信任她。
“我说我没做。”她冷冷地望着鬼老大,哪怕只是一句话,哪怕他挺她一句话,她就再也不说什么了。时间在心中默默地流过,一、二、三、四、五!
默数五秒,正是鬼老大这五秒的静默让逯小酒彻底失望,对电视台,对这份工作,对储三百这个男人——彻底失望。
“不相信算了,就算是我说的又怎样?你就是收了人家的钱,就是为了那点钱出卖你身为记者的良知,我说的不对吗?”
“你说的对,可得看场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责怪逯小酒,“你直接告诉鬼老大不就完了嘛!偏要去告诉道长,结果全组人因为这件事扣半个月的绩效钱,陈记者和鬼老大扣全月绩效,而且还要通报批评——你一只刚从学校飞出来的小菜鸟,还学会打小报告,背后捅刀子的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