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九斤半抚弄着饿了的手指突然一痛,她忍不住哀叫了声,抽回自己的指头。指尖上有浅浅的齿痕,她模模饿了的脑袋,“为什么咬我?”
饿了呜咽了一阵,大概是在抗议她太不专心,连它叫了那么久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没办法,她实在放不下二闲王临走前说的那番话。成为他的王妃,那是她连做梦,连转世投胎都不敢想的事。
她,一个农家女出身,好不容易换得这身青衣,已是她此生最大的荣耀。换上赤袍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同进宫觐见,那根本是天大的不可能。
所以,当他说“我要你”的时候,她最大的想象就是被他收进房中,成为一名妾室。
娶她?那定是他的玩笑。
若不是玩笑呢?那定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
若他是认真的呢?那……那女主也不会答应,他们依然会回到原点。
因为,革嫫等级森严,容不得半分错位,即使身为王爷也一样受之约束。
可是,她心底那隐隐的期盼从何而来?
成为他的妻,成为他身边唯一的女子,为他谋划,为他劳神费心,光是用想的,她就对这番生活无限渴望。
她永远无法忘记,他是这世上唯一为她做过饭的人哪!
帮嫫何其大,可在这世间唯一全心为她着想的人,只得他一个。没有血缘牵绊,没有恩德施舍,却肯全心为她,天地间就只有他!
好想和他在一起,没有那些穿着花衣赏的舞娘,没有那些漂亮出挑的花娘,没有那些花天酒地的场景。只想和他一个人,坐在老家那样闷热破落的院中央,仰头看着漫天繁星,感受着井水铺洒出的凉气,还有……还有他的呼吸。
“我甚至分不清他何时是真、何时是假,可我还是想待在他的身边为他谋划天下——饿了,你知道吗?当我向他要五千两银子把自己卖给他的时候,我竟隐隐有些欣喜,因为我终于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永远和他待在一起了,即使是以这种方式。”
看着指尖那道浅浅的齿痕,不痛却清晰可见,一如她对二闲的心。
“饿了,我想我是真的爱惨了他。”
九斤半出神的当口,忽然王府里来了宣旨的内官。九斤半很是吃惊,忙上前解释:“王爷今早便入宫觐见女主了,至今未归,这旨意……”
“宫人九斤半接旨——”
九斤半愣住了,倒是一旁的王府大管家推她跪下,她怔怔地听着内官带来的女主旨意。
“宫人九斤半大忠大智,协助二闲王固守革嫫天下,功绩彪炳。且多年伺候本主用心用力,本主很是欢喜。现降旨恩赐九斤半银衣,封正五品宫人官阶。”
好端端的为什么赏她宫内官位?莫不是二闲王在女主面前说了什么吧?九斤半百思不得其解,她正要领旨谢恩,内官又自盒中取出第二道旨意——
“正五品宫人九斤半忠贤慧能,本主极为欣赏,今特赐予二闲王为妃,令择日成婚。钦此!”
这道旨意彻底将九斤半击倒,她跪在那里,望着紫色的卷面久久回不过神来。宣旨的内官忙提醒她:“谢恩啊,九斤半大人。”
“大人?”她愣愣地回望着内官,“你称呼我为‘大人’?”
“您已被本主封为正五品的宫人,可不是‘大人’嘛!”内官又忙着给她道喜,“小的们这厢给您道喜了,不几日您可就要赤袍加身,成为二闲王妃了。”
二闲王妃?这名头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以为她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给击晕了,内官和一旁的王府总管齐齐将她搀起来,谢恩不谢恩的也不重要了,大家以为此时她心中必定是对斜日女主千恩万谢的。
她只是愣愣地问总管:“王爷呢?王爷怎么还不回来?”
“是啊。”她这么一说,总管也奇怪了,王爷一大早就进了宫,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内官赶来宣旨,可王爷怎么还不见踪影?他还劝慰九斤半了,“想必王爷是被女主留着谈事了。”
这话在场的众人心里没一个相信的,他们家王爷是什么人?玩乐那是他的强项,商谈政事从没有他的分,女主会留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九斤半心里明白,却也没办法打听,只能静静地在府里等着他的归来。
不想,这一等竟是半月有余。
她日日抱着饿了坐在前厅的台阶前望着门外等着看见他的身影,竖着耳朵等着听见他的脚步声,发挥饿了的狗鼻子嗅着他的气味。
这样盼啊等的,当他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一刻,她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痴痴地看着风尘仆仆的他,她甚至自他的身上嗅到了灰土的味道。
二闲王杵在庭院里,那番失望如一盆冰水自头顶醍醐而下。
他做了那许多,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初见面,他以为她会送上一个紧紧的拥抱。结果,她只会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最可气的是,他平素常穿的内衣竟然叼在饿了那条臭狗的嘴里!
太伤他纯纯的男人心了!
叉着腰,二闲王变成了怨妇,哀怨地瞟着九斤半,“嘿,我辛苦了这么久,日以继夜地赶着手头的事,就是为了早点回来见你。现在好不容易赶回来了,你见到我可不可以有点反应?哪怕是打我一拳也好啊!总比这样傻站着强吧?”
她没有让他失望,伸出拳头对着他的胸膛就是狠狠一记重拳。痛得他捂着胸大叫:“哎哟,你谋杀亲夫啊?”
“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我还以为你像斜日女主一样突然失踪了呢!”
叫着嚎着,不知不觉中泪就涌了出来,她抬起拳头拿出农家女与生俱来的气力又给了他狠狠几拳,没有一拳是软的,要的就是他的感同身受。
二闲王抓住她的手腕,先制住她的暴力再说:“听我解释,九斤半,你先安静地听我解释好不好?”
“解释?我所知道的就是一个什么狗屁内官跑来说,女主封我为正五品宫人,又说女主将我赐给二闲王为王妃。我一头雾水,等着你回来,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究竟对女主说了些什么。而你却一连失踪了半个月。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要考验我的真心,故意要我为你担心,故意要我明白其实我心里早就……早就放不下你了,是不是?”
她将自己蒙在他的胸前号啕大哭,他的嘴角却因为她的泪水而慢慢上扬。将她捂在自己的下巴底下,他可以肆意地绽放心中的喜悦。
他的选择没有错啊!
“好了好了,我们俩加在一起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这样抱着哭哭啼啼的多难看?笑一个,九斤半,笑一个嘛!”
吸吸鼻子,她拿一双红肿的包子眼瞪他,“我笑不出来。”
“人家千金换美人一笑,我拿革嫫三分之一的兵马换你这个丑八怪咧下嘴都不成啊?”
“什么?”她恍惚间察觉到了些东西,“你说什么?你将手里握着的兵马怎么了?”
他寻个台阶先坐下来再说,还不忘夺下饿了嘴中他的内衣垫在底下——便宜自己的也不能便宜了那条臭狗。
“其实也没什么,斜日盯上了我手里的兵马,我就交出来了,这半个月就是去安顿原本效忠我的那些部下。”
九斤半一个闪神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斜日女主封我官,是为了让我的身份可以匹配王妃头衔,而让女主做出这样举动的条件就是你得交出手中的兵权?”
她在宫中多年,对政治多少有些了解,对政客的谋略也多有领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