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就是为她的心情着想,不想看到她崩溃的样子,却对她恶言恶语——他真的是天底下头块牌子的大坏蛋。
坏得她好想抱着他大哭一场。
“我告诉自己:等我再提起这些事就意味着我已经忘记他,忘记这段感情。我要说:周亚东对我康柔翰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否已经忘了他,我真的不知道。”
她从身后抱住了他,他抱起来的感觉真差,硬邦邦的,杠得人全身都痛,但她就是想抱住不放,“严悔……”
他握着药瓶的手垂在身体的两侧,告诉自己:就让她抱这么一会儿。
也许从她说完过去这一刻开始,全新的爱才会打湿她的羽翼。
“电话来了……请接电话……电话来了……请接电话……”
无比柔和的女声构成了严悔的个性化铃声,然而再妩媚再轻柔的女声也控制不了他要砸掉手机的冲动。
大清早谁敢扰他好梦?
想死啊?
“喂?我是严悔!”
“您好!我是……我是周亚东,请问柔翰在吗?”
周亚东?严悔看看手机显示的号码这才想起,康柔翰没有手机,她给每家房屋中介公司留的都是他的手机号。对于周亚东,当然也不例外。
那一瞬间,严悔之于电话那头的周亚东竟然有种胜利的快感——他以为自己疯了。
“你等一下。”严悔轻敲了敲卧室的门——没得到回应——“她还在睡呢!有事跟我说吧!”
周亚东握着话筒愣了片刻,终于理智占了上风,“有几处房子还比较符合她的要求,希望她有空跟我去看一下。”
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房子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很快就要搬走?严悔握着手机半天没吭声,两个男人互挂在空间沉吟着。
不记得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是怎么结束通话的,等严悔回过神来,他已握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了好久,久到康柔翰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坏蛋哥哥,你坐那儿发什么呆啊?”
不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吧?比如,以什么角度掐一个人能在更短的时间内让他窒息?又比如,如果不动声色在逃过警察追捕的同时,迷倒一群女郎?还比如,怎么把家里的不速之客赶出去?
严悔猛抬头乍见她的脸,尴尬地挪了开来,“周亚东……你那个周亚东打电话来,要你去看房子。”
他办事是不是太有效率了一点?康柔翰一边挤牙膏一边笑说:“我还以为他听说我要买结婚用的新房,会尽量拖延时间让我买不到好房子,结不成婚呢!看样子,他对我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了,我又在自作多情。混到这分上,惨啊!”
他沉默地收拾着横在地上的被子、毯子,大有将它们全部打入冷宫的架势。康柔翰不得不心生疑惑,“你这是干吗?今天晚上不打算睡地板上了?”他总不至于坏到让她这个病人睡地板吧?系统性红斑狼疮的病人要是冻感冒了很麻烦的,会引起病情恶化,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知道,所以他希望她过得更好,“你不是要搬新家、睡新地方了嘛!我又可以睡回我自己的卧室,我自己的床,用不着再睡地上了。”
他这是……赶她走?
康柔翰刷到一半的牙还沉浸在白色泡泡里,心也顿时被无数的泡泡蒙蔽了,她只知道自己连最后的栖身之所都被收回。
为什么?为什么她混得这么惨?
“好!我搬走!我今天就搬走!”
她恨恨地瞪着他,为显勇气更咬牙切齿,那无数的白色泡泡就被她这样咽了下去。
牙膏——有点苦!
康柔翰走了第几天了?
严悔没有掰着手指头数,反正他这几天跟兄弟们泡在灯红酒绿之中,压根就分不清白天黑日。即便是阿粉那双略带鄙夷的眼神,他也分不清了。
他甚至忘记了一点,阿粉——从不允许别人忽略她的存在。
“严悔,那个病女人死了是不是?否则,你怎么有心情跟弟兄们来这里寻欢作乐?”
随便她怎么侮辱康柔翰,严悔告诉自己:这跟我没关系,我就快忘记谁是康柔翰了。
又一杯清澈的混合酒下肚,他竟望着阿粉扬起淡淡的笑容。
和他相处这几年,她从未看过他笑。她这才发觉,对他的认识实在少之又少。以前只想到要征服他,并不被他所俘虏。她总认为男女之间的游戏越神秘就越有趣,越是难以玩过关就越能引来男男女女的兴趣。
她理解得并没有错,于是她的爱情就只能是一场又一场的游戏。就算她想结束这一切,也只是GameOver,与现实无关。
她想认真了,因为她渐渐感到自己抓不住眼前这个冲她微笑的男人。
“阿悔,我……”
“又有什么任务吗?”严悔抬起惺忪的醉眼望着她,像在看一尊蜡像,她没有感情,他也不带任何心情色彩,“你每次找我都有非生即死的任务派给我,这次又是什么?”
她在他眼里就这么残忍吗?阿粉不懂,她只是想将他训练成她想要的男人,一个最强的男人,这又有什么不对?
“阿悔,我不是……”
“只要我按照你的要求完成任务,你就会对我好,就会正眼看我,甚至陪我一夜。算起来我得谢谢你,要不是你这几年的鞭策,我在黑道也无法立足。”只是这样的日子就快走到头了,他对黑道已经麻木了。
不是厌恶,不是反感,是麻木。
任何杀戮都再也激不起他的反应,他不想再继续这种日子。
“快点说!到底是什么任务?”完成这项任务,如果他还有命回来,他想离开黑帮,做一点想做的事。
吧什么好呢?
开一家房屋中介公司?没准康柔翰真正嫁人的时候能碰见她领着未婚夫去选房。
他神情闪烁,根本没有专注于她。阿粉不依不饶地歪倒在他身上,企图拉回他的全副注意,“阿悔,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难道我除了会让你去完成任务,就不会再为你做其他什么吗?”
想想看,这几年她的确只会对他下发命令,从未站在平等的高度等待过他的回应。若不是那个病女人横插一杠,也许直到今日她还没有意识到游戏已经变质,已经不是她想要的那个味道。
她想追回她要的感情,因为她想那样,所以她认定自己一定能办到。
“阿悔,我要你爱上我,这就是我给你的任务。”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个怪物,“你喝醉了。”
“我没醉。”阿粉倒希望自己醉了,“我要你爱上我,我要你这辈子都爱着我,永远也离不开我。”
她没醉,她只是疯了而已。严悔推开她,给自己倒杯酒,也许酒精可以让他清醒,“这个任务我无法执行,你还是另找合适人选吧!”
他敢拒绝?阿粉像一条蛇缠上他的身体,再柔软的蛇也足以勒死最强壮的男人。在她手里,没有爱,只有死或是活着。“严悔,你知道帮里的规矩,一旦下了命令,只要你还是帮里的人你就必须执行,除非你想死——你想死吗?你想死在我手里?”
论明刀明枪的真功夫也许阿粉不如严悔,但一个女人想要杀死一个男人却多得是办法。
严悔并不想死,他并非生来就是一条斗鱼,战斗了这些年,他有权利摆月兑这种生活,做一个真正的人,而非斗鱼。
“身在帮里必须听你的命令,如果我离开呢?”
甩出的酒杯被墙壁砸得粉碎,严悔注定要走出阿粉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