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道我父母被杀、越城被灭,我被朝廷胁迫做灵上斋圣女的全部真相,可你却一直没说?什么也不说?”
戾天没那么好心,他有他自私的理由,“不想说出征尘的身份或许是因为我不屑做个小人,但不说出当年血案的真相则是因为我觉得你不知道会更好一些。”
现在这种场合是为了揭示魔鬼善良的内心世界吗?哼了一声表示愤怒,征尘冷着脸命令所有士兵退后:“没听清我的话吗?难道要我搬出父皇?全都给我后退!”
“不准退!”张春福没料到征尘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该起身回宫了吗?“爷,此地危险,还是交给我来应付吧!您赶紧回宫,圣上还等着您呢!”
想打发他走人?征尘可不糊涂,他拉长了脸勒令张春福:“我要这帮人给我退下,听见了没有?”
“我说不准退!”
张春福再一次违抗他的命令,两人僵持不下,弓箭手也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征尘没想到张春福会公然违抗他的命令,他就此跟他杠上了,“张春福,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喽?”
“张春福不敢,但张春福更不敢藐视圣上的命令。”张春福抬出了更高权威,“圣上密令要长生不老的秘方,也要浮云齐和戾天的性命,我拼上这条老命不要,也不敢抗旨不遵——爷,您敢吗?”
抬出皇上?身在宫门外二十年,征尘早已无所顾忌。他撇开张春福,直接命令那些士兵:“我是十四皇子征尘,即将回宫向父皇复命,你们快快放下手中的兵器跟我回京,上头若怪罪下来,今天所有的一切由我一力担当。”
张春福斜着眼冷笑几声,“只怕你担当不起吧!”到了这一步,他也无须顾忌了,“爷,容我说一句,您的身份圣上尚未当众公开。您是皇子还是灵上斋真人,现在还很难说清呢!我这厢有礼,尊您一声‘爷’,我若失礼起来,莫怪我叫人带您离开啊!”
张春福一席话倒是提醒了浮云齐,她和戾天小声地咬起耳朵来:“没听说过宫里有皇十四子啊!”
“恐怕是野种!”戾天走的地方多了,野史倒也听过不少,“很多时候皇上与姑嫂媳妇或乡野村妇私通生下的孩子都不被承认皇室血统,只能算是野种,流落民间也不奇怪。”
他俩大声议论着,像在讨论某个乡间丑闻,征尘脸上却挂不住了,“我娘不是什么乡野村妇,她只是身份低贱了些,不被皇室认同罢了。”
他娘本是太后身边的侍婢,太后驾崩之时随侍在一旁,遂见过圣上几面。操持国丧的那段日子里这位身份低贱的侍婢有幸被皇上临幸,后来便诞下征尘。但圣上要维持自己德孝治天下的风范,不能让黎民百姓知道他在守孝期间居然与太后的侍婢有染,所以迟迟未立征尘为皇子。
这一年拖至一年,待征尘娘死后,他更是不容于宫中。此时正好出了越城血案,圣上便将他送往灵上斋密切关注浮云齐的一举一动。圣上承诺,待征尘成年后就将他接回宫中,认为皇子,更可与其他皇子一样,有机会被立为太子,日后更可能登上大统。
然一年又一年,面对刚满月的浮云齐,与其说派征尘来监视她,不如说皇上找了个不错的理由将这个多余的龙子送出宫去。
在大象的眼中,征尘也不过是万千蚂蚁里的一只。或许长得俊俏了些,顺眼了些,但终究只不过是只蚂蚁而已。
第9章(1)
回忆的残酷让征尘的身份受到了质疑,他没有足够的力量救浮云齐他们。
趁征尘神情恍惚间,张春福再添一把火:“爷,您奋斗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讨好圣上嘛!只要你杀了浮云齐和戾天,圣上一定会好好嘉奖你。反之,您该知道越仁的下场。”
“越仁?”
“我爹?”
这个时候提起越仁这个名字,对浮云齐来说无疑是种刺激。如果说今日她和魔鬼戾天勾结,皇上畏惧戾天的武功,又畏惧她知道二十年前越城血案的真相,伺机报复,不得不动手杀了他们。二十年前,没理由要爹和越城百姓陪葬啊!
张春福环顾四周,“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人了,说给你们听也无妨。”
这段历史怕是连征尘都不知道!
“算起来,”张春福瞧瞧征尘,又看了看浮云齐,露出奸邪的笑容,“算起来,爷,您和浮云齐还是堂兄妹呢!”
“什么?”
“这不可能!”
征尘和浮云齐皆不信,戾天最先省悟过来,“越仁……越城……越仁的封地在越城,所以大家都叫他越仁,忘了他的姓——他是皇上的亲弟弟!”
到底是经历过那段历史的人,戾天多少有点了解,但这其中的纠葛就没有张春福清楚。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只是先皇身边的小太监——先皇半生戎马,好不容易统一天下。他本想将皇位传给次子越仁,却没想到越仁爱上了圣女漫天雪。按照灵上斋的规矩,圣女不得离开斋内,诞下女儿若有灵力便要留做下一代圣女。漫天雪特殊的身份无法做一国之母,为了美人,越仁放弃了皇位。而先皇的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却对这把龙椅势在必得。也就是这个时候,魔道势力大增,无我剑戾天横行天下。先皇害怕打了几十年打来的江山落在魔人之手,希望能挟制戾天的力量。”
“漫天雪就是为了这个接近我的。”往事悠然上心头,当年的无我剑戾天若不是狂妄自大,也不会招惹今天这许多的麻烦。
这其中的内情戾天并不知晓,也许是埋藏在心里太久了,也许是料定今日难以全身而退,张春福忽然想将它们全都大白于天下。
“圣上知道先皇一心想让越仁继承皇位,所以就帮先皇出了一个主意,他让漫天雪以感情为代价令戾天放弃练成无我剑法的最高境界,若漫天雪成功,便将越城赠予越仁,让他和漫天雪从此过逍遥自在的日子,若失败越仁就得继承皇位。其实圣上算准了,一旦戾天发现漫天雪欺骗他的感情,便会将漫天雪,连同越仁一齐杀了,到时候圣上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
偏偏千算万算,少算了戾天阴鸷乖张的个性。到头来他不但没伤越仁,还放过了漫天雪,让他们双宿双栖,成就一对良缘。
想到这些张春福就感慨良多,“戾天,你号称一代魔王。可二十多年前,你被人利用感情,你没有杀人。二十多年后,你还来保护他们俩的孽种——你真是白担了魔王的名头。”
“那是因为你那狗主子比我更适合当魔王啊!”戾天坏笑着,不忘损皇上,“我不杀的人,他替我杀,而且还让整个越城的人陪葬。随后再散出风声,说这一切都是我干的,他如此成全我魔王的美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才好。”
话说到这分上,任何讽刺、嘲弄都大可不必。张春福为浮云齐解除了一切疑惑,她也该放心上路了,“浮云齐,你本可以安安稳稳做你的圣女。若是命运待你不薄,你更该是长公主,穿着锦衣,吃着玉食,被无数人捧在天上活着。只可惜……只可惜……”
只可惜她的心不够狠,而她爹的野心也不够大。
转身直面征尘,从他惊愕的眼神中,张春福知道自己这番话没有白说,“怎么样?爷,您现在还想保护浮云齐吗?您有胆量做第二个越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