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生他家闺女就是放不下临家老九,可气吧!
他正寻模着临家老九即将病笔的消息是真是假,隔壁临家早已将满城的大夫都给请遍了。如今一大家子人守在临老九的床边,只剩抹眼泪的分了。
满城的大夫都说不出病因,可床榻之上的临老九却越发的虚弱,眼看半截身子已入土。
“这可怎么好啊?这可怎么好……”临家老娘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可怎么好”,听得人心里痛极了,也烦透了。
床榻上的临老九很想劝老娘别再哀叹了,可惜他连起身的劲都没有,还是省点力气吧!
“我看九弟这样子像是叫邪风给吹的。”几位姐姐一合计,“要不咱们请些和尚道士作作法,或许好了也说不定呢!”
几位姐夫忙活着请和尚邀道士,法场一连开了几日,临老九不但不见好转,且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全家人急火攻心,一致认为目前想要救临老九这根独苗苗,就只剩下一条道——冲喜!
听到这一消息,临老九尚未来得及反应,随他一起回临家的韩娆头一个坐不住了。
整个临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叫她怎么解释才好?
“别别别……你们别用那种眼神望着我。”韩娆一个劲地摆手,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我不嫁的,当初我跟临九爷说好了的,我只是陪他回来演场戏,试探一下骆大小姐是否真的放下了对临九爷的感情,我可没想赔上自己的幸福。”
她这辈子的愿望就是闯荡天下,她崇拜死人家骆大小姐了,连男装扮相都跟人家学的——嫁人这种事与她毕生的心愿正好背道而驰。
“所以,你们别……别再用那种眼神……”
说不清,她索性拔腿逃跑,消失得干净。
唯一一棵救命稻草就这么跑掉了,临家虽未死人,却已陷入办丧失的阴霾之中,全然未理会有客到。
倒是临守身请了贵客进门——
舫游走到他的床榻边,望着躺在那上面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的临老九,她忽然笑开了,“这回你再也没办法躲我了。
这个坏心眼的女人——临老九正半闭着眼躺那儿生着闷气,忽然有滚烫的液体掉在他脸上,吓了他一跳。他睁开眼,眼前那张笑脸上怎么挂着泪水啊?
她在哭吗?
被他无情拒绝了那么多年,她都不曾哭过。怎么这会子倒……
“你……怎么了?”他抬起手想抹去她的泪珠,却只有手指尚可动动。
“我高兴,终于可以如愿地嫁你了,我高兴,不行吗?”她挂着泪仍旧努力笑着。
沉迷在她的笑容中,他没留意她话里的意思,已被逼到绝境的临家人却逮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舫游,你的意思是……”临家老爹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谁会想嫁个一个将死之人?
只有她,只有她这个傻丫头。
“不是要冲喜吗?我做新娘。”
第九章嫁娶之时(1)
“我不娶!我不娶她……”临老九以残存的力气大声地吼着叫着,“我不娶她!我不娶她!我不娶——”
激动之下消瘦的身体微微地颤动,看着他惨白的脸好似随时会断气似的,临家人全都吓了一跳,赶紧抚慰他过分激动的身躯,“有话慢慢说!慢慢说嘛!舫游这样做是为了救你,你怎么不领情呢?”
“我不领……不领她这份情。”他大口大口地吸气,屏着气好说话,“谁要娶她谁娶,反正……反正我不娶。”
还不够明白吗?
到底是谁不明白?她凑到他的耳边,想着怎样才能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你病了,病得很严重,也许冲喜是唯一能救你的办法。”
不明白的人是她!“你什么时候……相信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都快死了,她还要嫁他做什么?
“无论信不信,只要是可能救你的办法,我都愿一试。”
她的执着叫他头疼,他没注意到他跟她对吼的时候,力气渐渐恢复,“就算要冲喜,凭我临家的财力,随便上街买个媳妇,我也不要你。”
“你宁可死都不肯娶我?”被她咬着的唇微微颤动着,“我真就那么不堪?你真就那么不喜欢我?”
“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宁可死……也不要娶你,不要!”他倔强地别过头去,不看她。
临家人看在眼里,恨不得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暴揍一顿,扔出去让他自生自灭算了。对一个将死的病人不能如此残忍,所以他们只好一个劲地反过来劝慰舫游:“你别生气,他这是病糊涂了,病糊涂了……”
“我没糊涂,我这么多年都不肯娶她,是她一直没脸没皮地跟在我后面。现在想让我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就此跟她绑在一起,我才不上当呢!”他越骂越顺畅,气也不短了,力也不泄了,骂得舫游全无还口之力。
她不再说什么,只是怔怔地望着床榻上渐渐恢复气血的他,“你……真的宁死也不肯娶我?”
“不愿意。”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宁死……”
“不愿意!不愿意!就是现在判官站在我面前说,如果我娶了你就不用死。我会一句话不说,立马跟着他去地府报到——骆舫游,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明白,明白,她太明白了。
脑袋一瞬间变得有千斤万斤的重量,坠得她的脖子承受不住,不由自主地向下点去,身体也朝门的方向挪移。临家人慌忙拉着她,“舫游,你……”
“我走了,我该回家了,阿爹还等着我吃饭呢!”
临家老娘拽着她的手,满脸歉意,“舫游,老九他病糊涂了,你是好孩子,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她笑着摇摇头,万般体谅地安抚着老人家的心:“你们别担心我了,好好照顾他吧!我走了。”
她平静地踏出房门,秋已深,衰草如烟,像不像他们缠了小半辈子的爱呢!
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这秋日斜阳之下,屋子里头的人全将炮火对准了本该只剩下半口气,如今却骂得颇有气势的家伙。
“你当真不喜欢舫游到了宁可死,也不肯娶她的地步?”
“你们不懂。”临老九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再不肯说一个字。
那颗埋藏在被子里的心默默念叨着:喜欢,就是太喜欢了,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一个死人。
他宁可一个人孤独地死去,也要把嫁给另一个男人的机会留给她。
自从跟舫游吵完了那架之后,临老九就觉得自己越发的有了气力,他甚至可以以自己的力量下床了。模索着走了两步,腿脚的力气渐渐恢复到他的身体里。再喝了他娘熬的粥,他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
临老九开始怀疑他这次病得古怪。偏在这时候,临家来一位古怪的客人——斜日女主。
“你怎么有工夫来看我?”自从她退位之后,专心致志地窝藏在家中当“闲妻凉母”呢!
她也不理他,一个劲地盯着他瞧,好半晌方才开口讷讷言道:“没想到这七日散这么不顶用,才三四天的工夫,你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是你对我下的毒?”他说怎么大夫都瞧不出病因,他又不药而愈了呢!“喂,好歹我们也君臣一场,你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吗?”
“我哪有工夫对你下毒?”好歹她也是革嫫女主,下毒这种把戏用得着她亲自动手吗?“某个黑衣人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所以下毒这种事,我自然是托付给他了。”
她还真图个轻松呢!
瞪她,他居然瞪她!斜日不客气地反瞪回去,“我给你下毒是在帮你,你知不知道?别不识好人心。”也不想想,要是她不给他下毒,骆舫游哪会轻易回头再度投入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