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干什么?”
“帮年幼的王上巩固政权,灭掉朝中大势力,为他留下仁君的美名。”斜日平静如昔。
“你撒谎!”素蓥一直认定斜日要抢她王儿的江山,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她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年幼的王上。
既然如此,斜日也不介意直取王上软肋,“你觉得王上或者你自己是罢月的对手吗?”
素蓥王后带着赤族和罢月握在手中的银族势力争夺了好几年,仍是分不出胜负。斜日回到王宫,利用金族、青族的势力很快就将罢月逐出宫去,也为银族换上了新血。
斜日又问,“我除掉自己的妹妹已经被革嫫子民看做冷血,如果王上除掉身为长辈的姑姑,百姓又会怎么说他?”
这只会给天下人民留下叛乱的口舌——素蓥王后正是利用这一点削弱朝向斜日的民心。
斜日再问,“即便王上登基,那些想要推他下台的赤衣贵族、银族臣子时刻准备拿先王传位给我的遗召逼他退位,你又有什么办法改变先王的决定?”
诚然,素蓥王后根本没有有力的武器堵住悠悠之口。
难道斜日做这些真的全都是为王儿巩固江山?素蓥仍不肯相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无所忌惮。”斜日放肆的本性又露出来了,“我不在乎别人说我冷血或是阴狠,我不在乎日后有人向我报复或是拿我做历史文章。因为,我根本不在乎那张椅子。”
她要的只是他而已——目光锁紧躺在地上,遍体鳞伤的骆品,她知道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
将那封可以救命也可以将天下推进战火中的符咒丢在摇椅上,仅着白衣的斜日陪着他坐在地上。青石沾了夜气变得寒冷无比,她握着他的手却觉得温暖。
“王嫂,你还是看看王兄留下来的这封信吧!你会明白一切的。”
素蓥王后拿起信,见是先王的笔迹,顿时认真看了下去。这一看,竟看出个惊天变色。
“这……这不可能!”抖动的双手甩着那封信,素蓥几近崩溃,“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先王怎么可能是……”
“现在你知道王兄为什么宁可把王位传给我,也不留给他唯一的儿子了。”在王兄心中,只有她才是王位的唯一继承人。
机关算尽的素蓥王后仍不肯相信这瞬间降临的真相,她慌乱地摇着头,拒绝承认事实。若真如先王信中所说,她和王儿便都活不成了。
“王嫂,你不是很喜欢斜阳殿里那套竹子雕成的摆设吗!”
斜日提醒她当年之事,“那还是我小时候,为了哄我开心,王兄召集了宫外的工匠来了场比试,手艺好的匠人可以封臣,更能从蓝衣升为青衫。许多匠人都来参加比试,最后我独独对那套竹器情有独钟,我记得那位匠人姓‘管’。就在王兄即将对管匠人封赏之前,他看到了我捧在手中的一件竹器研磨坛,坛中刻有一首诗,最后一句我至今仍记得真切——青蛇若蛟踞坛中。”
青蛇装作龙的模样盘踞在神坛中,然青蛇终究是蛇不是龙,迟早有被神明,被天下人看穿的一天,它唯有在真相被揭露之前将所有可能知晓它真实身份的人咬死。
青蛇若蛟踞坛中——这一再普通不过的诗句,却让素蓥王后听了为之神色大变,还有更令她惊讶的。
“前段时间,机缘巧合,当年管匠人之女入宫做了女官,我从她口中得知她爹娘一夜之间全被黑衣人所杀——王嫂,你觉得管匠人夫妻为什么会死?”
素蓥王后跌跌撞撞摔倒在地,手里捏着那封信,她是捏着一把刀,一把足以杀了她和王儿的刀啊!
这么多年来,她设计想除掉斜日,跟罢月争斗多年,到头来全是一场空,她和王儿根本没有资格待在王宫中。
“哈哈哈哈!”素蓥狂笑不止,她指天大骂先王,“沧江啊沧江,你居然把这个秘密埋在心中这么多年,我是你的王后啊!你为什么到死都不告诉我?”
你宁愿告诉斜日,也不对我这个妻子说半句。宁可将这把可以要我和儿子性命的利刃放在斜日手中,也不肯给我们娘俩留条生路。
沧江啊沧江,你身为王上,只有我一位妻子。我虽身为王后,生下王儿,却从未得到过你的心。你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到底是谁?
素蓥嫉恨的目光化做刀锋插进斜日的身体里,她嫉恨她所拥有的一切。
“现在我和王儿落在你手里,你想怎样?要报我下毒害你之仇吗?你想怎样,大可以冲我一个人来。两次下毒都是我一人所为,王儿禀性敦厚、善良,看在他叫你一声‘大姑姑’的分上,看在……看在他是你王兄唯一仅剩的血脉分上,你……你放过他吧!”
再狠毒的人也有想要保护的人——斜日也是一样,天下人说她薄情,她的浓情只予她想给之人。
抽过素蓥王后手中的那封信,斜日从怀里掏出引火棒,一点火光将这个惊天秘密烧成灰烬。
在素蓥王后惊愕的眼神中,斜日还是那句话,“我对那张椅子不感兴趣。”
她懒得去掌管天下,懒得去照顾整个革嫫子民,懒得为了权力谋划算计。
她要的只是一个家,一个有他的家。
第九章王变爱妻(2)
斜日费力地扶持着早已昏迷的骆品进了卧房,留给素蓥王后的还是那身落了补丁的白色单衣。
那是她从他身上抢下的温暖,她至死不肯松手。
“斜日……斜日……”
她的手被他握在掌中,生疼,她也不挣扎。这些年,朝中大臣总说革嫫需要她,王族中人总说王室不能没有她。
只有这一刻她才真正感觉,这个世上有个人没她不行。
骆品挣扎在昏迷中,他告诉自己要赶快醒来,他不要成为别人要挟斜日的诱饵。他能为她做的已经不多了,怎能再拖累她?
困顿的眼从疼痛中睁开,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她满面担忧。记忆中的她总是懒散惯了的,不为任何人操心,甚至不为她自己烦恼。那种得过且过的态度,叫人实在不敢恭维。
来不及看清自己身在何处,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往外面推,“斜日,不要管我!你快走……”
“我走去哪里?”她瞅着他,嘴角藏着取笑的成分。
骆品困难地看看四周环境,他怎么回到青庐的卧房里了呢?“那个女人……”
“她可不是寻常女人,她是革嫫王上的亲娘——素蓥王后。”光听名字就知道无比尊贵呢!
“她怎么会放了我们?”他抓着她的手,不安地追问:“你是不是答应了她什么条件?是不是?”
还要瞒着他吗?
这些年来,斜日一直抱着“你不对我吐真情,我也不对你讲知心话”的态度,兜兜转转折腾了这么些年,如今孩子也大了,他们也老得再也折腾不起了。
轻点头,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这便是她的退让了。
她真的为了救他放弃了王位,舍弃了革嫫之主的尊贵?
骆品负疚地抱住她,喃喃念道:“对不起,都是我害的,如果不是我跟你赌气,独自住在空竹轩里,他们就不会抓了我来威胁你……你可以不管我的。”
“谁让你是我孩子们的爹呢!修竹和珠珠说了,他们只要你这个爹,我不能见死不救啊!”撇撇嘴,她说得好无奈,“主要是,我不想让孩子们失望。”
也难怪,像他这样自私自利、固执己见,不肯听人劝的丈夫,怎值得妻子舍弃权势财富,舍弃尊贵的身份地位只为换得他的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