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留下话引子叫他往下揣测,看他吃醋,她会心情愉悦?
对不起,要让她失望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样的人可以倚靠终身,心里对自己要有个交代。”他捧起茶盏,喝起老山泉泡出来的龙井,清而不淡,浓茶入口,回味甘甜,确实比雨水泡出来的茶味道好些。
就这样?这就是他的反应?用跟珠珠说话的口吻提醒她?
没有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们这对奸夫婬妇;没有拉着她的手,哀求她不要离开他这个正牌丈夫;甚至没有丢难看的脸色给她,他只是要她擦亮眼睛选男人?
这能算是丈夫对妻子即将爬墙开杏花应有的正常反应吗?
还是,他压根没把她当妻子看?
斜日气鼓鼓地撑着下巴,“彼此!彼此!你也擦亮眼睛娶房好媳妇回来,千万别娶个好吃懒做的女人进门,折腾你是小,若是饿坏了我的一对宝贝,本主要她的命。”其实很想明明白白地恐吓他:你若敢娶个女人进青庐,我就让她不得好死,全家横尸街头。
不行,做人不能这么粗俗,谁让她丈夫是赫赫有名的学者呢!
看来谈话无法出成果,没关系,她还有备用招数。“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歇息吧!不过没有为你另外准备床榻,好在我的床够大,我、孩子们和你,我们四个人挤一挤,凑合着睡一夜吧!”想念他怀抱的温暖,这是她回宫以后最无法适应的改变。
一个人在这张床上睡了二十年也没觉得冷,在他身边游荡了几年,再回来却觉得铺着锦缎华被的床冷得像冰窖,冻得她心都疼了。
就一夜,只要再让她贪恋一夜他的温度就好。
她大咧咧地拉着他往床那边走,丝毫不在意骆品快要掉到地上的眼珠子,抓住她的手,他想叫她松开,却又找不到理由。
他们是夫妻,拜过堂,成过亲,孩子都生了两个——可那是在她失忆前。
他娶的是白衣斜日,不是女主斜日,他可以跟那个流浪到革嫫把他当成唯一亲人的斜日成为夫妻,却无法为一个生活在自己身边数年的女主宽衣解带。
他有读书人骄傲的尊严……或者说是自卑。
偏过身子,骆品拒绝了她,“这里是王宫,别这样。”
“别哪样?”她明知顾问,从身后抱住他,她又问,“别这样?”偷袭他的唇,成功,“别这样?”她的小手探进他那身青衫,再向下探去,她笑得更为诡异,“还是……别这样?”
她这么快就忘了上次见面时他们之间的争吵吗?真是健忘!
他还记恨她没告之她的真实身份?好小气的男人!
他覆住她的手,甩不开,也舍不得甩掉。他们共同生活了数年,说彻底冷却,哪有那么容易?
骆品为自己的失败叹了口气,拉过她的身体,将她的头按到自己胸前,这才发现她比自己矮好多,几个月不见更是纤弱得可以完全勒在怀抱中。
“我陪你……和孩子一起睡。”
在她的嘴角拉出一道弧度之前,他不忘补上一句,“不过,只是睡觉而已。”
他还真是小气的男人——斜日嗔道。
第五章如此家书(1)
娘骗她!娘骗她!珠珠睁开眼的时候,哪里还有娘的身影,除了哥哥和爹,就只有一圈穿着同样衣裙的宫人。
“我要娘!我要见娘!”她嚷着要跟娘亲,拽着骆品的手要他带她去找娘。
天刚亮,临一水就派了人来请斜日去商议要事,说是哪边发了洪水,急需救助灾民;又说哪里拖欠士兵粮饷,就快造成兵变……
全都是一些骆品只听过,却无法解决的麻烦事。
他待在这里一点也帮不上她的忙,她也没闲心情顾虑他们,他还是走吧!
“修竹,”他吩咐儿子,“你待在这里,等斜日女主回来后告诉她一声,就说我带珠珠回青庐了。”其实不用说,等她忙完了再回到这里,怕他们早已出了城。
听说爹要带着妹妹走,修竹流露孩子的本性,拉着爹的衣角不肯松手,“爹,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走?”
他不喜欢待在宫里,见到娘不能叫娘,更不能跟娘撒娇,还要遵守宫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规矩,那个什么什么王后还动不动就叫他去问话。举目望去全是宫人、内侍,可是想说话的时候却没人敢跟他答腔。娘成天跟临老九泡在一起,他更像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
“爹,我跟你回青庐好了。”
儿子的委屈他看在眼里,可是不行,斜日的身边需要有个亲人,他们之间也需要一个孩子来做纽带。若是他把修竹也带回去,他们之间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修竹,爹不能留在你娘的身边,你是男人,你得代替爹照顾斜日女主,所以,为了爹,留下来陪斜日女主,好吗?”见儿子不吭声,他又道:“就当爹拜托你,可以吗?”
即便万般不愿,修竹还是点头答应了。
比较麻烦的还是珠珠,年纪小,她不懂为什么她的爹娘只有一个能留在她的身边,“我不走,我要跟哥哥,跟娘住在一起。”她抱着殿内的柱子不撒手,以为这样爹就没办法带她走。
女儿这么黏她的娘,这可是件麻烦事。骆品拉下女儿的手,“珠珠听话,娘要去忙正经事了,你也得跟爹回青庐,咱们回家了。”
“不要!我不要跟娘分开。”珠珠张着嘴巴怒视着亲爹,大有你敢把我跟我娘分开,我就一口咬死你的气势。
她这样霸着斜日,就算留她在宫中,也是一件麻烦事,斜日没办法处理政事,他也被迫一直待在宫里,就算斜日不开口赶他走,也是不行。抱住珠珠的身体,他强行把她抱走,“咱们回家了。”
“不要!不要把我跟娘分开,爹爹坏!爹爹讨厌!爹爹是大坏蛋!”
小丫头又哭又叫,骆品全然不理,横着一条心就是要将她带出宫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这不是你待的地方,你必须得离开,知不知道?”他怒火攻心,扬起手就向珠珠甩去,修竹一蹿身,用自己的背挡住了爹的巴掌。
斜日回宫见到的恰是这一幕——他从未打过孩子,对珠珠这个小丫头更是疼得紧。这是怎么了?他像变了一个人。
“小孩子是用来教的,她又不是犯人。”斜日将珠珠护在身后,小丫头更不肯离开娘亲了。指着骆品,她委屈地大叫,“爹爹不疼我……爹爹不疼我……呜呜呜——”
天下间的学问拦不住骆品,一个三岁的小丫头却把他的头都愁大了。无奈地将麻烦丢给斜日,他就不信她有办法解决,“她不肯跟我回青庐,非赖在宫里,你说怎么办?”
“那就让她待在这里呗!”斜日云淡风轻地下了决定。
说得简单!“你哪有时间照顾她。”恶人让他当,好人她来做,她还真是标准政客。
斜日蹲跟珠珠平视,“珠珠,你留在娘身边可以,但娘要跟你说几个要求,你能做到才能留在娘身边,行吗?第一个要求便是,在宫内不能喊我‘娘’,只能叫我‘斜日女主’,你也不是我的女儿,只是我流浪在外时封的贵族子弟。”
“好,斜日女主。”珠珠乖巧地立即改了口。
“第二个要求,在宫里,只有女官陪着你,你得自己学会照顾自己。”
斜日就是如此长大的,她不想女儿重复自己的命运。所以她才将珠珠留给骆品照顾,将修竹带在身边。修竹好歹是个男孩子,该比女生坚强些吧!怕只怕命运难逃,被关在宫门外的人想进来,宫内的人却千方百计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