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傻,你要是傻,这世上哪里还有精明人?”尤其是在钱方面——青灯在心中补充说明。
谁还管他想些什么,屋里那两个人正对坐在灯下,一个笑眯眯地喝着茶,另一个小心翼翼地为人家包扎着伤口,彼此间正说着他们才懂的暗语呢!
“我以后不高兴的时候可以打你吗?”
“我希望你在我不清醒的时候把我打醒——记得,别打脸。”
受伤有受伤的好处,被打成猪头有被打成猪头的好处。
起码这几日步忍没再被他的主人派出去做苦力,晚饭的时候也享受优待,没和那十六个男人外加一个和尚挤在一起吃面片汤,而是独自享用流火小姐特意吩咐厨子为他做的猪血粥——那丫说,吃什么补什么。
他缺猪血?
连续吃了四天的猪血粥,补了多少血回来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见到那红得发紫的猪血粥,他的脸就涨得通红,一股热流欲从他的鼻孔喷薄而出。
他举手投降,乖乖回到大伙中间,继续与面片汤对峙到底。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意见要发表。
“流火小姐,”他谄媚地冲她笑着,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以后晚饭可不可以换点花样?”
“已经换了。”
她一句回答换来十七个男人外加一个和尚质疑的目光,流火小姐坦诚地掰着手指算给他们听。
“昨晚吃的是青菜面片汤,前天晚上吃的是白菜面片汤,大前天晚上吃的是鸡蛋花面片汤,今晚吃的是荠菜面片汤,明晚吃豆腐面片汤,后天晚上吃寡面片汤——六天晚饭吃的都是不重样的,还要怎么换?”她一副你们别不知好歹的表情。
这也叫不重样?
步忍实在很想一头撞死在这饭桌之上,大约是这几日猪血粥喝多了,气血比较旺,他居然大胆的带头向主人提出意见来。
“流火小姐,你看看,你看看我们这些悲惨的仆人,早饭是白粥,午饭是干馒头,晚饭一律面片汤。我们要求也不多,不过是希望晚饭的时候能多两道菜,吃点米饭,偶尔见到点荤腥——过分吗?很过分吗?”“我没有要求你一定得吃面片汤啊!我其实是给了你选择的。”
她小口小口地喝完碗里剩的那口汤,从怀里掏出帕子极精细地擦了擦嘴角,那模样倒还颇似大家闺秀。
“你有三种选择,一、吃面片汤;二、花钱点菜;三、不吃。”放下碗筷,她扬着笑站起身,丢下一句,“各位慢用。”她兀自回房算账去了。
这就是他提出抗议的结果?步忍望着她的背影,好半晌没缓过神来。
她这是什么态度?
她这是什么态度嘛!
“不吃。”他极有骨气地推开碗筷,“我选择不吃,咱们都不吃,明天没力气干活,我就不信她还能坚持不改善伙食。”
“这招对小姐没用。”
深知流火小姐脾性的老六头一个站出来泼步忍的冷水,“用小姐的话说,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劳力多得是。一天一钱金子的工钱,满街上有一半的男人愿意来干活。”
用绝食来威胁小姐?还是算了吧!
十六个男人加上一个赶着回去抄经的和尚重新低下头吃面前的那碗面片汤,抗议者从头到尾只剩下步忍一个。
这帮没骨气的家伙!
他们越是这样,步忍越是要为自己争口气。推开面前的饭碗,他用实际行动宣布对流火小姐的抗议。
他——拒吃!
第五章不问自取(2)
本咕——
本噜噜——
本噜噜噜噜——
这就是拒吃的下场!
抄经抄到深更半夜的青灯斜眼瞅着床上发出噪音的家伙,咬着笔管,他再次发出请求:“可以安静点吗?”
“你直接跟它说。”步忍指指自己的肚皮,他也很想它能安静下来,可它不听他这个主人的指挥,他也无奈啊!
青灯给他一个绝佳的建议:“睡吧!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只是不知肚皮会不会叫。
“试过了。”步忍朝屋顶翻了一记白眼,“它吵得我睡不着。”
“它吵得我抄不了。”
拜托,他都是默写经文好不好?这样吵下去,他怎么抄啊?
在他嫌弃的目光下,步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倒是想快,可是体力上似乎不允许。
“我出去转转,转到累得倒头就能睡着的时候再回来,这总行了吧?我的老佛爷!”
摇着头迈出房门,步忍忽然觉得自己越活越悲惨,到了这把岁数居然连饭都吃不上,想睡觉还被人赶出来,这叫什么事啊?
坐在长廊的尽头仰望着满天星斗,许是饿的关系,他居然脑袋空空,心也空空,空得可以装下天地万物,以及任何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或物。
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轻微晃动的算盘珠子,那是金子碰撞发出的特别声响,这世上唯有一个人连走路都带着这样的响声。
身体不由自主地躲到了柱子后面,他都不知道自己躲个什么劲。
只见她揣着一个小布包亦步亦趋地走向柴房,没做他想的步忍随即跟了上去。柴房的门开了又关,还从里面落上厚重的锁。他窝在门外,只听里面一阵??作响,他抬起头四下望了望,才发现霸圣金堂柴房的门还不是普通的大嗳!四五辆牛车并排通行都没有丝毫的问题。
处处节俭的她干吗把柴房修得如此宏伟壮观?
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反正饿得睡不着,他索性进去一探究竟。
这会子用竹笛容易暴露身份,还是随便念点法术,不摆造型了。心中默念法术,他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终于无影无形地穿过柴房紧锁的大门,进到了里面。
有点失望,放眼望去这里不过是普通的柴房,四下里堆满了柴火,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若非得找出点特别的地方,那只有一个——刚刚他亲眼看着走进来的流火小姐,现在不在柴房。
就这么大的地方,他的法眼居然找不到她的身影。
一个人怎能从封闭的屋子里凭空消失?
除非她和他一样,是懂得黑魔法的术士。
可能吗?
据他了解,至今为止偷看了黑崖石帖,并且过目不忘到随便念念咒语黑魔法就凭空窜出的惹祸者只有他一个。没道理随随便便又让他撞上一个黑魔法天下无敌的术士。
天地间哪有那么多倒霉鬼?
那她怎会突然消失?
莫非她是鬼?
还是只……吝啬鬼。
无端揣测不会得到任何实际结果,只会令他所剩无几的体力继续流失。饿得不行的他最省气力的办法就是念念咒语,很快他的眼前多出了几只她的脚印。
顺着脚印,他隐形的身躯一路穿门过墙——原来柴房的墙壁上有道暗门,顺着暗门是数十级台阶一路下行,他走到一半就被一片金黄色的光芒耀得睁不开双眼。
霸圣金堂的地下藏着什么?
一块块、一坨坨、一堆堆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黄金!
几乎可以用成灾来形容的黄金堆得极整齐,排成一座座足有一人来高的山状分布在地下,放眼望去居然望不到头。
原来,霸圣金堂的下面竟是座——地下金库。
想想霸圣金堂有多大,再想想这么大的地下堆满了一人来高的金山——步忍的嘴巴在不断地张大……张大。
盎可敌国也不过如此。
而那个富可敌国的人居然坐在金山堆里,拿出兜里装的几片干馒头片闲闲地啃着。一边看着满眼的金山一边啃着干馒头片,手指头再拨弄拨弄金算盘珠子,含着干馒头片的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几声傻笑,仿佛她吃的是珍馐美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