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可以?”这个主意相当不错,青灯瞪大的双眼满含期待。
“你有见过术士召唤魔兽做这等屁大点的事吗?”不能动粗口!不能动粗口!我是优雅的术士,优雅的术士是我——在心中对自己默念几句,步忍手中的竹笛支撑着脸上那始终藏匿的平和的笑。
“我不管,我还差十九篇经文,在天亮之前一定要写好烧掉,否则我就……我就……”想到那即将到来的悲惨结局,青灯已不忍心再说下去。
“好吧!好吧!我替你想办法。”
再怎么说他也比和尚大上许多,漂泊在外,他这个年长的是该照顾他这个年幼的。可为几泊墨召唤魔兽似乎太逊了些,怎么办呢?
他试着拍了拍门板,门外那个五大三粗的老六果然拉开一小条门缝,“找着金子了?”
要是有金子还在这里窝到半夜?步忍露出讨好卖乖的笑,“给点墨吧!能写字就行。”
“可以——先付金子。”
又来了!又来了!这什么霸圣金堂的人怎么开口闭口就是金子?
俗!忒俗!
“没金子,能不能用别的东西换点墨?”
“行,拿你换吧!”
那个精瘦的丫头忽然从角落冒了出来,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一边说话一边用金算盘敲打着周身的骨头,一副累坏了的模样。
“堂内正有些粗重活需要人做,你和那光头和尚来顶吧!一个人做一天活算一钱金子,食宿自理,干上四天正好还你们欠我的那八钱金子。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他还有其他选择吗?即使沦落到这步田地,步忍仍维持着平素的洒月兑,“好吧!我们干——先给块砚吧!”
流火小姐冲老六努努嘴,“给他。”转身离开之前,不忘告之步忍,“砚台一钱金子——从你们工钱中扣,你得多干一天活了。”
可以反对,只是——反对无效。
这哪是人过的日子?被召唤出的魔兽所受的辛劳也不过如此。
步忍喘着粗气,洁白的袖袍已被他的汗水染湿沾上了黑糊糊的印渍,十分有损他一贯俊朗洒月兑的形象。
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平素那些所谓的身份啊形象啊,一坐在石阶上,只想让他酸软的双腿得以休息。青灯也不比他好多少,光秃秃的脑门上冒着白雾,像是得道的神仙即将腾云驾雾。
流火小姐杏眼扫过,顿时揪出这两个懒鬼,“才搬了几箱货就偷懒坐这儿休息,要都像你们俩这样,我霸圣金堂早就土崩瓦解了。”
“看堂里破烂的程度,我看也快了。”
青灯的坏嘴巴为他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
“扣你半钱金子——谁让你偷懒只干了半个人的活。”流火小姐算盘一拨,又为自己省下半钱金子,真是会算计。
青灯想得脑子都疼了,也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小女子如此会算计金钱。她一个姑娘家,要那么多金子做什么?抱着金子当夫婿睡到天明吗?
说话间,装货的仓库走进一对璧人。
鲍子衣着光鲜,可惜那满脸的桀骜不驯让人轻易不敢靠近;相比之下挂着甜美笑容的小姐就可亲多了,只是她怀里那只看上去有点像狐狸的小狈正“狗”视眈眈地瞪着那些妄想靠近它主人的家伙们。
见着来人,流火小姐慌忙迎了上去,就连脸上的笑都充斥着浓重的铜臭味,“汝嫣公子和元小姐怎么有空来我们这种破地方?”
“我得来看着你点货啊!”
汝嫣寻微眯着眼,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每回你收货,我们汝嫣家的织锦总是莫名其妙少了几匹。搞得我这个少东家很是过意不去,这回我亲自监督,若是我们汝嫣家再少给霸圣金堂几匹织锦,我回去定要严惩那些负责运货搬货的管头。”
他话音未落,元筌筌紧接着应和着:“我就搞不懂,为什么每次点好的匹数到了这里总会每箱少上几匹,这样几匹几匹加起来,汝嫣家每回总要再赶织好些呢!定是运送的途中,那些搬运的劳力偷了去——小寻子,你没有查查吗?”
“查过了,我这边负责运送的劳力个个身家清白,就不知流火小姐这边接货的劳力是否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小蟊贼了。”
汝嫣寻气定神闲地盯着流火小姐,听他这么一说,霸圣金堂负责搬货的劳力赶紧窜出来急着澄清:“我们哪儿敢偷织锦,搬货的全程都有流火小姐从旁监工。要是被她发现我们偷了这么贵的织锦,一定会要我们赔得倾家荡产。我们不敢的!不敢的!”敢从吝啬鬼手里扣钱,又不是不想活命了。
“既然霸圣金堂的劳力也没可能偷织锦,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元筌筌爱说真话的坏毛病又发作了,不分场合,不分情形,不分人物性格,总爱将真话说得彻底,“一定是流火小姐你点算错了。”
汝嫣寻眼冒奸诈的光芒,嘴里却打着圆场:“流火小姐是何等人物,怎么会次次算错账呢?”三个圈爱说真话的毛病也不全然是毛病,这会子就挺让他开怀的,“总之,我们大家都小心点,相信这次应该不会再少货了。”
流火小姐被这两个人一唱一和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步忍坐在一旁瞧着这场好戏,当瞧到她脸上瞬间变化的神色时,所有的疲惫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这小妞对金子的爱好已经到了不择手段喽!
这样也好,一个在性格上有如此大缺陷的人是留不住神兽的精魄,这倒方便了他取回圣巳的精魄。
只是不知,那精魄现在何处。
步忍正发着愣,找不到人发脾气的流火小姐已将怒火瞄上了他,“欠了我的金子,你还敢在这里偷懒?工钱不是替自己挣的是吧?”
“休息一会不行吗?”青灯看不过去地嘟囔了一句。
这一声倒引起了元筌筌的注意,霸圣金堂什么时候请了和尚来当劳力了?她仔细瞧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便勾起了她久违的回忆,她的目光从和尚身上慢慢扩大,再扩大,最终定格在熟悉的白衫上,还有他身后携的那支青色竹笛。
是他!
真的是他?
白衫依旧,竹笛依旧,就连那清俊的容貌也丝毫不曾改变。十年的时间,她、幼微姐、小寻子还有小随都已经长大成人,为何不见他容颜老去?
莫非她眼拙,此人不是他?
活不是人干的,这饭菜……也不是人吃的。
几片水煮的青菜叶飘在面片汤上,半点油荤不带,连盐都没舍得多放,这叫人如何吃得下去。
若不是流火小姐与他们同桌而食,吃的都是同样的东西,青灯真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刻薄他们这些欠钱的房客。
“就不能多上两道菜吗?”
他和步忍,加上霸圣金堂里的老二到老十七,算上流火小姐总共有十九个人,居然就这么一锅面片汤当晚餐。想饿死人啊?
抱怨无用,步忍奸诈地打算挑起民愤。睿智的眸光扫过老二到老十七,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我们头一回吃这面片汤实在不太习惯,你们觉着呢?”
“很好。”
“不错。”
“简直是味道好极了。”
这就是群众意见!包有老六、老九这样的马屁精跟在后面耍宝——
“吃惯了,哪天不吃还真觉得少了点什么。”
“面片汤易消化,吃了这么些日子我牙不疼了,眼不花了,腿脚也有劲了,绕着城跑一圈连大气都不带喘的。”
呕——
青灯将那吃进去这为数不多的面片汤都快吐出来了,关键时刻步忍低声告诉他:“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出门在外尤其要注意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