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料想不到,就在他念头兴起的刹那间,上天决定成全他——
本不该在这时候出现的二管家居然回来了!
“莫非新娘子已经进了城?”不可能,按日子推算哪有这么快?
二管家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厅堂,狼狈地瘫倒在地,抱着宜世的腿喊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未过门的大夫人被仇天命劫了去。”
“什么?又是那个仇天命!”
“谁是仇天命?”
宜世、宜驭已惊得说不出话来,相较之下梓爷勉强算得上冷静,宜寞的疑问也唯有他来作答了。
“仇天命是盘踞在附近山上的山贼头子,这几年来,他们专门抢夺乜家的货款为生。我曾请朝廷的人派兵剿灭,结果朝廷派出的军队不但未能剿灭山贼,还借此常向咱们乜家索要军费。我也曾请江湖上的人领着咱们乜家自个儿的护卫前去围剿,可那些山贼如同提前得知消息一般躲进了山里,只是白白浪费了我们的银子和精力。”
“这几年,他们好像跟咱们乜家前世有仇似的,别的商家都不抢,只盯着咱们。这回怎么又盯上咱们乜家的新娘了呢?”宜驭拉拉身旁的宜寞,要聪明的二哥给分析分析,“你说奇不奇怪?”
“先不慌说这些,”宜寞扶起二管家,“仇天命有没有开出什么条件?比如,要如何做,他才肯放了新娘?”
二管家慌得差点连这个都忘了,“仇天命放了话,说要乜家的一个爷们带着五万两银子去赎回未过门的大夫人。”
听了这话,宜驭“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五万两?这比他直接抢劫咱们的货款数额还大!”
宜世无奈地摇摇头,“我们可以不付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
梓爷早已权衡利弊,“若我们不能安全地娶进新娘,满人必定以为我们是故意而为,娶亲的目的不但没达到,反而将乜家推进更危险的境地。那可是镶蓝旗旗主的女儿,跟汉人中的郡主差不多,所以……人,我们务必得安全地带回来。”
如此说来,这五万两银子他们得掏,还得尽快交上山去。
“现在最麻烦的是,仇天命指明要你们兄弟中的一个去交赎款,由谁去呢?”
“既然是我娶妻,自然由我去付赎款。”
宜世首当其冲,却被梓爷否定了,“你是乜家的当家人,乜家的许多事都得由你做主。你去万万不可,仇天命是个山贼头子,我冷眼看他这几年的做派,怕是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就跟乜家结下了仇怨。万一他要钱也要命,你如何应对?”
“小叔说得是,所以还是由我去吧!”
宜寞的手重重地按下大哥的肩膀……
第二章新娘被掳(1)
“这怎么可以?”宜世坚决不答应,“我未过门的妻子被人绑了票,哪有要你去赎的道理?”
“正如小叔所说,你是乜家的当家人,乜家需要你。我就不同了,反正离死期也不远了,早几日或晚几日又有何区别呢?我即便就此……‘去了’,也没什么可损失的。”宜寞凄然一笑,最后几句说得几兄弟差点垂泪。
然而这正是梓爷想要的结果。
他们兄弟四个最适合去完成这项危险任务的人就数宜寞了,撇开他的短命不说,老大宜世有他要背负的责任;老三宜幸成天吃喝玩乐,五万两银子到了他手上,保不齐还没交到仇天命手里就被他给花了个精光;至于宜驭……梓爷私心里不想看到他身处险境。
知道这个决定会让宜世过意不去,梓爷替他向宜寞作揖道谢:“一切就拜托你了,宜寞。”
宜世还想再议:“小叔,这不行……”
“就这么决定了吧!”宜寞开始计划交赎款的诸项事宜,“小叔,你派些人押送银车,二管家你去准备一下,稍后领我上山——行动越快越好,时间拖得越久,我未过门的大嫂所受的危险就越大。”
“宜寞,你叫大哥说什么才好?”
握着老二的手,宜世深觉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情分自是不比一般,关键时刻还是同母弟弟肯为他舍得性命,“这份情大哥定将铭记一生。”
宜寞淡淡地摇了摇头,想了想忽而冒出一句:“大哥,这次上山我就不带藉卉了。若我回不来……她一个人闷在院子里,得空你派些个丫鬟陪她坐坐,毕竟这些年她尽心尽力地伺候我、跟着我。虽说是主仆,可心底里我早已将她当成了家人。”
宜世一愣,周身在二弟提到藉卉的瞬间僵硬了。梓爷心细地瞧出他的变化,赶紧接过话匣子,“你放心吧!藉卉那边,我会多加照应的。”
事已敲定,梓爷领着下人开始筹集赎款,直忙到午夜方才得空吃上几口意栖送来的早已冷了的饭菜。
热茶浇在饭上,梓爷快快地扒拉了几口,略歇了歇忽而问起:“最近下人们中间有没有什么流言?”
“梓爷不是向来最嫉恨蜚短流长的吗?”意栖卷了本书歪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他的话,全然没有一点身为下人的自觉。
“你只答我便是。”
意栖抬了抬眼皮,眼珠子忽悠一圈似想到了什么,“你想问的是大爷跟藉卉有染的流言吗?”
丙真有事?“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当他是探子啊?意栖才不会没事嚼舌根呢!“我一个小厮怎好混在丫鬟中间听那些女人闲言碎语?”他虽生得单薄,却从不挤在脂粉丛中。
“你就没听三爷说些什么?”宜幸是个包打听,对正经事不感兴趣,这种歪门邪道的玩意他最是好奇。
他有前言,意栖必有后语顶回去:“你不是不让我多跟三爷来往吗?”
“你何曾听过我的话?”都是他平日把意栖给惯坏了,惯得他毫无下人该有的规矩,成日里跟宜幸混在一起,外界都传他们有断袖分桃之癖。
越想越气,梓爷忍不住叹了一声:“早知道当初就不把你带回乜家了,还不如送你进外头的私塾呢!”
“你带我进乜家可不全是为了我,你让我给四爷当书童,本想着我能和四爷多亲近。谁知偏生我跟三爷感情更好,这是你没算到的。”
以书卷遮了脸,意栖说这话的时候没让梓爷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这几句已经让梓爷吓了一跳,“意栖,你……你是不是听说了些什么?”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听说了什么?有些什么我该知道却不知道的吗?”他反问他。
意栖茫然的表情让梓爷不忍再追问下去:“没什么。”
就这样吧!梓爷常想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什么都不计较。谁也无法预知秘密揭开后的下场,索性将它盖起来……一辈子。
二人间再无多话。
宜寞进了山,偌大的院子里就藉卉带着几个丫鬟、小厮在做活。藉卉看着他们又是扫尘,又是浇花,自己则取了针线做起女红来了。
日头不错,连带着她的心情也不错,嘴里跑起了小调,手上的针线也跟着小调飞舞起来——
“小扮哥你走了几个山弯过几道坡,瞧你的鞋儿袜儿喽,快月兑了来让妹绣来,针针线线绣出妹妹的心儿哦……”
“咳!咳!”
“梓爷,您来了?”藉卉连忙收了小调,起身给梓爷让座,“石椅上凉,梓爷您就这垫子坐吧!”
“不忙不忙,宜寞出去了,我来看看,怕那些下人们疏懒。刚才唱的小调挺有意思的,打哪儿学来的?”
他话里话外都将藉卉排除出了下人的行列,可她自小养成的谨慎个性却来不得半点松懈,“藉卉放肆了,这种小调不该唱的。”乜家虽算不上书香门第,但家规森严,唱这种小调已接近婬词荡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