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矜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看他忙碌着,很快他便刷好了一片墙,他那副满足的笑容看在孔矜眼里却是一种讽刺。
她的视线从他的脸挪移到他的手上,手心手背里那一道道伤口让她惊叫起来:“天哪!你看……你看你的手都磨破了。”她心疼地捧起他的手,温软的指月复缓缓抚摩着,转而上移到他的手臂、肩膀,又捏又揉地帮他舒散紧绷的肌肉。
那是他熟悉的感觉,以前他在电脑前操盘累了,她总是会这样替他按摩,为他解乏。沉浸在舒服的触觉里,他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她再度开口——
“大名鼎鼎的翟潜居然被留在这么破的小鲍寓里当泥瓦匠,这简直是对你的侮辱——侮辱你知道吗?”
翟潜周身的神经打了一个冷战,肩头一偏,他不着痕迹地让身体偏离她的手心。低头瞧瞧手里的活,他转而偏着头打量她,“我不觉得这是一种侮辱,你要觉得看着一个公寓管理员做活对你是种侮辱,尽可以离开,我又没硬留你下来。”
“翟潜,你可以不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吗?”
“如果你觉得跟我说话对你也是种侮辱,你还是可以离开。”
翟潜冷冰冰的态度让孔矜伤心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恨我,我知道。可是,你不能因为恨我而毁了你自己的一生。”她的苦口婆心全是为了他好,“老天赋予你的投资天分怎么可以浪费?你是证券界的奇才啊!多少人把你当成风向标,你可以不理会孔家,不理会我,你怎么能辜负天下人呢?”
“我有这么伟大吗?”
翟潜眯着眼审视着她的同时也在反省着自己,曾经他就是被捧到像天神一般的地位才会看不清自己究竟是谁,该走哪条路。经历了三年的牢狱之灾,他开始像个成熟男人一样看自己,看天下。
“我在监狱里的那三年,没有人再去记着‘翟潜’这个名字,证券界没有我还不是照常运作,唯一不同的是孔家少赚了几个亿。”那就是他唯一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那芳有有呢?你对于她就有非凡的意义吗?”孔矜说什么也不信,“她还不是看上你的投资天分,想通过你赚钱。”芳有有那么贪心又小气的女人,翟潜在她面前就像一座取之不尽的金矿,她怎肯放过?
孔矜就此推测,“难怪她不接受我给的钱离开你呢!在她的眼中,你的价值一定不止我给的一千万。”
翟潜一笑没接话,孔矜以为她此言一出,芳有有在他的心目中一定会大打折扣,没想到他竟连一丝激动的情绪也不曾掀起。
是芳有有对他怀揣着什么计谋,他根本已无所谓,还是……他心甘情愿当一座供她挥霍的金库?
她妄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出答案。
“你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开口问我呢?”翟潜好笑地看着她,“在孔家的时候,我们总是习惯去猜别人的心思,努力隐藏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那是一个大家族,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斗争,无论是明是暗。翟潜以为自己可以独善其身,三年的牢狱生涯证明了他不能。
“当公寓管理员的这几年,我发现一件事——如果三楼的千禧不告诉我,她的水管坏了,需要我来修理,我是不会知道的。如果我不直接警告二楼的仙仙别再把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在下水道里,下回堵了下水管还是得累我来修——去问别人他的想法,并且直截了当地告诉别人自己的决定。对我来说,这种日子比在孔家的那些年轻松多了。”
“我……我不大懂你的意思。”即使懂也要装不懂,在他面前,孔矜永远是温顺的,母亲说过男人不喜欢太强悍的女子,于是她学会了用柔弱做武器。
“你懂我的意思。”
换作几年前在孔家的时候,也许翟潜真的会当她只是一个需要别人保护的柔弱大小姐。如今再见到她,那些愚蠢的想法他简直不敢想象。
“很多事情你可以直接开口跟我说。如果你真的爱过我,你不会在很多事情发生时都选择隐瞒真相——东家对钱的兴趣,她都已挂在嘴上,心底里的贪恋往往没有那些选择沉默甚至欺骗的人来得强烈。”
他是懂芳有有的,时间将他们演化成了家人,芳有有口中那个“万能的上天”好似知道他抗拒异性,于是让他的情感随着家人的身份一点一滴种在心里。
睇了她一眼,有些话他不想说得太明,不想连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暴露在最丑陋的伤痕面前。
第5章(1)
他知道?他竟然全都知道?
“哐啷——”
孔矜一把扫落桌子上那些从米兰直接空运送过来的玻璃器皿,毫不在意价值数万的精品就这么粉身碎骨。
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翟潜早已看穿了一切。若说之前她还有把握利用曾经的相爱让他重回她的怀抱,现在的她是连半分把握也没了,更别说还有个芳有有挡在他们中间。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每每遇到问题,总有人帮她解决,之前是翟潜,再前面是爷爷,没有爷爷又没有翟潜的这几年,她依靠着谁?谁又肯为她赴汤蹈火?
算来算去,唯有他了。
拨通他的电话,她换了副口气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霍英锒,是我。”
“大小姐不是去会旧情人了嘛!怎么还有时间来找我?”霍英锒痞痞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话是这么说了,听他的口气却是毫不意外她会来电话,“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避吩咐吧!”
“是翟潜!”
还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一丝笑纹爬上他的眼角,眼里的光芒却是冷的,“他不要你了?有了新欢忘了你这个旧爱?”
“你知道什么?”
她紧绷的声音出卖了她糟透了的心情,这却让霍英锒兴致高昂起来,“别担心,大小姐,我什么也不知道。”只不过当初是他把翟潜的近况告诉她的,显然孔矜忘了这一点,她总是习惯性地遗忘他,还忘得很彻底。
“言归正传吧!这次你又想让我帮你什么,大小姐?”
“让翟潜离开芳邻公寓,回到孔家。”只要翟潜跟她回去,她有把握他们的感情总有一天会回到从前——总有一天。
“据我所知,翟潜跟公寓的主人,一个叫芳有有的女子关系非比寻常,好像这两年一直住在一起。你觉得以他的个性会抛弃那个于困境时陪他一路走来的女子吗?”
他知道的还真不少呢!可惜他知道的却是孔矜最不愿意明白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总之你得帮我分开他们俩。”命令已经下了,她对他再也没什么好说,孔矜这就要收线。
“矜!”霍英锒忽然喊出她的名字,孔矜一怔,握着电话没再动。他低沉的声音飘荡到她的耳边,“难得给我打一次电话全是为了翟潜?没有别的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静默了三秒钟,电话那头的嘟嘟声宣告了她的回答。
握着电话,霍英锒半晌没挂上,过了好一会儿他不禁自嘲起来,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值得吗?他还是好好为自己计划,找个好女人凑合着过日子吧!
不知道能迷倒投资奇才翟潜的女子怎么样?
他很想试试看。
说做就做,霍英锒立即吩咐手下:“霍东,去给我查芳邻公寓女主人的全部资料——记得,我要全部。”
“啊嚏!”
窝在一水一坐里的芳有有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喷嚏,钮千禧抽了几张面纸给她,顺带关切地询问:“你不会是因为人家的旧情人找上门来,才故意把自己搞得这么憔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