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了?早上还好得很,为什么他采访回来,她整个人就变了脸色?这么冷淡!是不是生气了?他重新将饭盒推到她面前,“没有人说是你的错,也没有人怪你。”
未央抬起头仰视他,连眼角都渗着冷淡,“你们嘴上不说,心里不都是这么想的吗?要不是我把邮件删掉了,今晚就没人需要加班,也不必害着你这么忙。你可以开开心心地跟女朋友出去约会,吃美味的大餐。哪里需要对着我,还得替我买吃的!”
不想这样对他的,心里也压根不是这样想的,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见到他,她就觉得委屈,委屈得想哭。
扭过头,她继续写稿子。饭放在手边渐渐变冷,他却无能为力。
十点三十分,邵彻开始审稿。不得不承认,她写稿子的速度比社会部的第一快枪手花蕾还迅速,质量上也比他想象中的好。作为一个新人,能有这样的成绩,看来之前是他小瞧她了。
十一点,他们俩共同修改这篇评论。灯火清冷,白日里不觉得,在这样的夜里,才觉得大厦里中央空调制造出的温度真的很低。那冰冷的感觉不断粘上未央的身体,冷得她不时地搓着双臂。
“你冷?把衣服披上吧!”他常常加班,办公室旁边的休息间里挂着几件换洗衣服,刚才看到她去泡热咖啡,他就估计她感觉冷了,所以趁着她去茶水间的空挡,将衣服拿了出来,“穿上吧!”
她不接衣服,只是抱着咖啡不停地灌着,然后——看电脑,修改稿子。
她莫名的坚持让邵彻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早上吃早餐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天下来就全变了脸?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凌晨,一切搞定,邵彻将稿子传到了总编室,“可以走了。”
未央不说话,静静地坐在电脑前望着屏幕,动也不动。这一晚都觉得她不对劲,因为让她加班所以生气了吗?邵彻不明所以地拉把椅子坐在她的身边,“你怎么了?”
她还是不说话,他不了解女孩子的心事,她又不肯告诉他,两个人惟有默默相对。时间一点一滴地旋转,总不能就这样干坐着吧!邵彻沉吟了片刻,吞吞吐吐地做着保证:“我……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开除你的,这又不是你的错,我们大家都有责任嘛!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向你保证决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你的前途有任何影响。”
“你为什么要向我保证?”未央终于开口了,第一句话却是喊出来的,“我不需要你的保证,你为什么不开除我?我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如果没有,你是不是应该巴不得我离开?”
什么意思?什么巴不得?什么特殊意义?他为什么要巴不得她离开?她到底想说什么?
“褚未央,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茫然让她恼火,未央轰地站了起来,“没有发生任何事,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不过你不喜欢我罢了。”
“我没有不喜欢你啊!”邵彻急于辩解,他以为她口中的喜欢是同事之间的,“虽然你把邮件删了,但我也不会因此而不喜欢你啊!”
他不明白,他什么也不明白。
未央急得冲着他大叫:“如果你不爱我就不要对我太好,不要让我放不下你,不要让我觉得还有希望,不要让我觉得其实你有一点点地爱我。因为,我真的很不想爱你,但我却做不到。”
推开挡在面前的邵彻,未央疾步飞奔冲进了电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邵彻木木地站在原地,有一种被雷打到的震惊。五分钟之后,他终于理解了她所说的一切。
爱?喜欢?她爱他,却担心他不喜欢她?他的逻辑判断能力没错吧?
未央才不管他到底会怎样理解她的那番丧气话呢!蹲在电梯里,她在心底暗暗地骂着自己:没用的褚未央,你怎么可以因为这点小事而哭泣呢?你怎么能为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哭泣呢?太没用了,实在是太丢脸了,当初那种豪气干云,说好了事业不成决不恋爱的决心上哪儿去了?把这段经历当成一部文艺小说,看完了就放下,再也不要留恋,再也不!
站起身,擦干眼泪,她猛地转身冲着电梯里的监视器镜头大叫一声:“看什么看,我失恋不行啊?死男人!”
那一晚,有两个保安耳鸣。
第三章
褚未央工作以来第一次迟到了,她可以借着昨晚加班名正言顺地晃到十点半才来上班。无所谓,如果被解雇她也认了,正好能够避开那个让她伤心的人。
肚子很饿,从昨天中午开始直到现在,她什么东西也没吃,不饿才怪。肚子明明存在着饥饿感,可是却没有胃口吃东西,失恋让人饥饿的理论大概就是从这而来的吧!
“早!”
“未央早!”
这是怎么了?今天同事怎么对她都这么好,连花蕾那个老姑娘居然也对她露出了笑脸。莫非天有变?
揣着一颗不安的心,未央坐进自己的小包厢里,桌上放着一只纸盒,远远就能闻到食物的香气。是谁这么好,竟然知道她饿了,还特意买了食物来?
打开盒盖,里面放着的是五个油煎包。她喜欢的油煎包,她所能吃下的个数。谁?是谁?她茫然的眼四下张望,不期然地碰到了熟悉的面孔。
邵彻?
是了,这油煎包的味道分明就是她常去的那家,这里只有他知道她所喜欢的口味。每次她都买十五个,自己吃掉五个,借口说吃不掉剩下的十个,所以送给他吃,也只有他知道她能吃下的个数。
难道说……
她抿嘴而笑,有些得意,更有些幸福地遥望着他,他却偏过头装作忙碌地跟同事商量手边的事务。
那天中午,他吃饭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她。没有说说笑笑的场面,也没有多温馨的浪漫,只是他餐盘里的鸡腿正被她抓在手上大啃特啃。
他们的爱情从那一天开始,她不再叫他“老大”,而是“邵彻”、“邵彻”地喊着。私底下,他叫她“未央”,仅限于私底下。
结婚三年后的今天,再度回忆起初识时的情景,未央依然觉得很浪漫。无须做作,她的嘴角却能笑得灿烂。
回想起那时候,她常常会在工作时间借着谈稿子的名义钻进他的主编室。邵彻总是嘟囔着工作时间不能处理私人情感,坚决不让她在办公室多作逗留,她粘着他,缠着他,赖着他。他坚持,他拒绝,他防御。
然后,她真的生气了,转身走出主编室。重重地摔上房门以告诉他:我正在生气,你快来哄我。
他真的来了,通过电话线来接近她。也许是天性使然,他不太会说甜言蜜语,大多数的时间只是抓着电话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我不是赶你出去,只是工作时间不应该处理私人感情;又或者,咱们下班以后再聊。
往往这样的语言并不能安抚未央冷冰冰的态度,所以挂上电话后的两分钟之内,他会装模作样地来要稿子,以指点江山的姿态在她的稿纸上写下——别生气,明天的早餐我请!
好吧!冲着他这句话就此放过他,因为这是他们俩之间的和解宣言——谁说“明天早餐我请”就意味着他承认自己错了。
傍她浅浅的一个微笑,两人之间所有的一切随风而逝。那种感觉是结婚三年后的现在怎么也做不到的,就像那时候的美好,是他们相识乃至结婚的这三年零三个月中最初,最单纯,也是最后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