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开宗明义:“我们音乐社团想排练一出节目用于演出,我觉得那首《离开》很适合我们来演,你能不能把钢琴曲谱写出来,我这儿有长笛曲谱。”
她要合奏这首曲子,大胡子没有多言,拿了张空白曲谱慢慢地写起来,“什么时候演出?”
“下个月吧!”江南笑嘻嘻地凑过去,“排练的时候还请你过去做我们的指导,行吗?”
明明是她已经决定的主张,再来征求他的意见,这丫头忒精了点,让人害怕。大胡子状似玩笑地说道:“你不会别有所图吧?”
江南沉着应答:“我排练一首曲子用于演出,我能有什么企图?又不是商业演出——到时候我送你票,你去我们学校欣赏一下你的教学成果。”
他默不作声,仍是认真地写着钢琴部分的分谱。她趴在钢琴前,微笑地看着他。
大黄忽然觉得这两个人交叠的画面很美,美得他都不忍破坏。慢慢退到门口,他的脚不经意间撞到了什么,想道歉,有一只手却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话,你会破坏了这么美的图画。”
珊瑚轻声说着,望着江南的眸光里尽写着羡慕,“你不觉得他们俩在一起的画面很美吗?”
大黄被捂着的嘴巴一个劲地向下晃悠,正因为美,他才不忍涉足破坏。
珊瑚的手慢慢滑下,眼中只剩感慨,“原来美也是需要成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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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胡子的疑惑同样需要一个人来成全,他思量了许久,也疑惑了许久,终于在傍晚时分决定去做这件事。
找到那个多年不见的医生,对方显然已经不认识他了。
“我想知道当年琉璃的心脏移植给了谁。”
他一语道破他来的目的,也让医生想起了当初那个引起轩然大波的病人家属,“你是……”
“我知道当初是你摘下琉璃的心脏,亲自护送到另一家医院,交给那边的外科医生做移植手术。我只想知道接受琉璃心脏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告诉我!”
虽然胡子掩住了他大半张脸,可光是那双眼睛威慑性就很强了。明知道他是非追问到结果不可,但医生还是秉持着原则不肯松口,“我不能告诉你接受移植的那位病人姓名,这是要保密的。”
“我只是想知道她的名字,我又不是要你提供详细资料,我只是想知道那女孩叫什么名字——我知道接受移植的是一个女孩,所以我才会决定留在这座江南小城。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在街角与那个女孩不期而遇,我希望还能再度听到琉璃的心跳声。要知道,那颗活着的心对我来说是一种救赎,只有它能救我离开这里。”
大胡子叽叽歪歪地说了一大堆医生听不懂的话,不管他说什么,医生就是认准了死理,坚决不透露病人的姓名。
“我只能告诉你,那个女孩的情况很好,如果没有意外她可以安好地活下去,带着琉璃的心感受这个世界。”
“她叫江南吧?”
他话一出口,医生猛然一怔的神情已经告诉了大胡子答案。不用再问了,他已经确信:江南的那颗透明心是琉璃送给她的生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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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大大咧咧地蹲坐在排练场的地上,不时地用含着泪的眼瞪着那堆大胡子——她哈欠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江南明明是邀请你来指导他们排练《离开》,你非拽着我一起来干吗?避嫌啊?她
都管你叫‘叔叔’了,还有什么嫌疑好避的?再避,你也只是她的长辈。”
“你怎么这么罗嗦?”大胡子回瞪她,不要以为只有你们女人的眼睛比较大,他的睫毛都比她长。
珊瑚识趣地闭上嘴,这年头打工的人比她这个老板都有派头,她还是趁早关门别干了,“他们弹的、吹的全都是业余水平,有什么好指导的,再指导也不可能跟成晔和琉璃的那场演出和谐相媲美。”
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什么不好说,非要踩在大胡子的禁忌上,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神色自若,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似的,他没有暴怒啊?难得难得!是不再为往事所困,还是找到更好的目标忘记从前了,或者两者皆有?
这么复杂的问题让珊瑚头脑打结,她决定还是先睡一会儿再说吧!偏偏有人不让她安生。
一瓶冰冷的水敷着她的脸,她的脸不肿都快气肿了。她在睁开眼睛看见罪魁祸首以前先大叫一声:“你干什么?”
“你不渴吗?”大黄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她,“我给你送水来喝。”
好无辜的样子,别以为会骗倒珊瑚,“送水给我喝,送到我脸上?你成心不让我睡觉是不是?”
“是啊!”做错了事,大黄倒是很勇于承认,“你来应该帮江南他们指导一下,不可以坐在这里睡大觉的。”
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让珊瑚想气都气不起来,她真怀疑大黄的脑子到底是用什么做的。跟在江南的后面屁颠屁颠已经颠了三年多了,明知道人家女生对他没意思,他怎么就不知道放弃呢?
话说回来,她还不是如此!
大口大口喝着冰水,珊瑚想着干脆从心的位置开始冷冻,冻死算了。
般定一个,大黄将一瓶乌龙茶递给大胡子,“江南说你喜欢乌龙茶,所以我买了这个给你。”
“谢谢!”大胡子接过来喝了一口,随即告诉大黄,“我不喜欢乌龙茶,江南理解错了。”喜欢喝乌龙茶的人是琉璃,不是他。以前他从不喝茶,只喝咖啡,琉璃死了以后他才开始喝她喜欢的乌龙茶。
“大胡子叔叔,”大黄跟着江南的口吻这样叫他,“你觉得江南他们演奏得怎么样?还行吗?”
他缄口,静静地守着江南方向。长笛和钢琴的声音总是彼此互相摩擦,找不到和谐的那个点,就像当初他和琉璃的配合一样,不管怎么磨始终磨不出和谐的旋律。
一次又一次地摩擦,终于擦出了音乐的和谐,也擦出了她感情的火花。
太爱一个人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对己对人或许都是一种虐待。这个道理琉璃到死都不明白,她只是用她的生命给他画了一个更大的圈,将他装进去。
他的思绪飘得越来越远,猛追回来的眼神忽然看见了江南的身体一点一点蹲下来,她心脏的位置蜷缩成一团,他还记得那次她也是这样心痛在他的怀中,他甚至记得琉璃的身体冰冷地躺在他的怀里,难道是、难道是……
“江南!江南——”大胡子想也不想冲了上去,抱着江南的身体,他恨不得勒住她的身体、勒住她的心跳、勒住她即将失去的生命。
她是他的命,她不能死啊!
“大胡子叔叔,你干什么?”
被勒得紧紧的,江南快透不过气来了。她试图推开大胡子叔叔的拥抱,换来的只是更紧的捆绑。
低头看看怀里没有被心痛折磨,反倒被他勒得快喘不过气来的江南,大胡子不知所措地松开了手,“你……你没事?我以为你……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江南呆了,“我只是蹲捡东西而已,你突然冲过来拼命挤压我的心口——大胡子叔叔,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他反常的举动惊倒了一大片人,更有社团的乐友窃窃私语:“原来这个人是江南的男朋友啊?”
“我还一直以为江南和大黄是一对呢!”
“没想到江南喜欢这种年纪大的男人。”
“什么年纪大?这你不懂了吧!这年头流行老少配,说是年纪大的男人懂得心疼人。”
“就你懂!要我说,最帅的就是他那满脸的大胡子,要多酷就有多酷,简直帅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