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芜对自己的表现也非常满意,在长老的带领下他走到了离歌的面前。长老双手合十用越族的语言跟她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话,在转身离开之前长老用额头抵了她的手背以示礼节。
她的身份真的如此尊贵吗?连那么老的长老都要以她为尊,这么说来她一定像皇上那么富有喽!这话想想还行,可千万不能说出口啊!
平芜含情脉脉地看着将要和他共度白首的夫人,他的眼中真的满是深情,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只要想着面前放着一尊你随时可以蹭几锭金子的金菩萨就好了。谁不爱金子啊?
“越族长……不!我应该叫你‘夫人’,咱们什么时候成……”
他尚未说完那个“亲”字,她已抬手挡住了他的唇齿,“别叫我‘夫人’,在你尚未通过三个月观察期之前我还不是你的夫人。即便你真的通过了,你也该叫我‘族长’,而非‘夫人’。”
还有观察期?那是什么玩意?
“在观察期间,你若是犯了什么有辱越族族风的事就会被取消夫婿资格,明年这一天我还会重新选夫。”她转过头很认真地告诉他,“不瞒你说,这已经是我第三次选夫了。”
平芜顿时傻了眼,这居然比殿试还难,他是不是误上了贼船了?怎么突然一下美丽的金菩萨成了可怕的母夜叉,她的言行举止跟那晚用金子买下他《凤求凰》的活菩萨无半点儿雷同之处。莫非他认错人了?
能不能退婚啊?
“忘了告诉你,”离歌突然转过身来睇了他一眼,“越族属于母系氏族,只有女子休相公,男人是不允许休妻的。”
轰隆——
大雨倾盆而下,平芜告诉自己:该是清醒的时候了。
“离宫?”
平芜站在偌大的宫殿门口左右徘徊着不敢进入,越族的黎民百姓都已相当富裕,料想族长更是贵如皇上。可真让他站在宫殿的入口,他却半天不敢踏入,心虚啊!就怕睁开眼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幻灭的梦境罢了。
越离歌可不管他的心情,她扬着手指了指彩绘的大门,“从今天起,你和阿呆就住在这里,方便这三个月我对你的观察。”
住在这里是没什么不好啦!这儿看上去又大又气派,一定丫鬟成群,仆人成堆,成天美食佳肴,平芜的确想留下来,“可是县衙那边……”
“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离歌没有告诉他,在越州真正的官不是什么府台、县官,而是她——越族族长。“如果这三个月你让我很是满意,你就可以永远地住在这里,要是你让我不满意,对不起,三个月之后请你打道回府,该去哪儿去哪儿。”
阿呆有些听不下去了,再怎么说爷也是翰林院四品编修,算起来还是响誉中原的大才子,凭什么给她一个小女子呼来喝去的,她也太没规矩了。“我说族长,请你尊重一下我们爷,好吗?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子,你多少该留点儿面子给他,怎么能说话这么冲呢?”
小小仆人居然教训到她头上来了?离歌冷冰冰地丢下她的底牌,“你叫阿呆是吧?我记得在参加选夫大赛的时候你的爷把你当成十两银子抵押了出去,对吗?”
对是对啦!可爷赢了,他现在可是自由之身。没等他反驳,离歌接着说道:“抵押给我们越族的东西是无法收回的,更何况你家爷并没有拿十两银子赎回你,所以你现在是我的仆人,以后说话办事分清谁才是自己的主子,免得吃亏。”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平芜纵有再好的脾气也被她激了起来。他不干了,不干了总行吧?说着他就要拉阿呆离开这里,不想阿呆竟然甩开他的手,第一时间拉紧离歌的袖口。
“族长,有什么事请族长尽避吩咐,阿呆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辞。”
这年头别的不多,狗腿倒是挺多的。平芜简直要气背过去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他还就不信凭着他的才学,连个小女子都搞不定。
他气呼呼地迎面冲上去推开两扇大门,哇!丙然是大气派、大手笔,那一排排的宫殿、房御让人目不暇接。虽然看上去旧了些,但也不失气派之势,平芜原本不甘的心情渐渐被它们抹平了。
抬起脚,他正准备往里走去,梁上一块黑色的圆点慢慢游弋下来,眼看就要停到他的鼻尖了。
平芜努力凝神望去,下一刻他迅速弹跳开来并以最最尖锐的声音放开嗓子呐喊道:“蜘蛛啊!”
“叫什么叫?”离歌不满地从他的身旁踏过,顺便拿出腰边的彩色锦袋将那只蜘蛛装了进去,“这可是越州特有的黑彩蜘蛛,将它晒干磨成粉是上好的织锦颜料。”
呕!他要吐了,她居然将那只蜘蛛揣在腰间,他娶的人是女子吗?
离歌将他难堪的神色甩在脑后,不悦地道:“你到底进不进来?要不!你今晚就睡在这外边。反正睡这里也挺凉快的,只要你不怕蛇就行。”
“这里……这里还有蛇?”阿呆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架,他行动迅速地挪动双腿,乖乖地站在离歌的身旁,警惕性地望着周遭,看有没有不该出现的移动物体徘徊在他脚下。
只见草丛中摇出一抹影子,阿呆想也不想拿出比平芜更夸张的嗓音大叫道:“蛇啊!有蛇啊!”
哪里来的蛇?那分明是风过草动,居然被他说成是蛇。离歌翻了个白眼,这就向门内跨去,“你们进来吧!否则待会儿该有老虎了。”
阿呆越想越害怕,这就拉着平芜想要躲进屋去。低头一看,他的爷啊!他的爷早就被吓晕了过去,这回他可真的要在这里睡到大天亮了。
好饿!实在是太饿了,平芜活活地被饿醒了,他从床上爬起来,瞧瞧四周陌生的环境,好半晌才忆起自己这是身在离宫。
可是,他真的身在离宫吗?他明明记得这离宫富丽堂皇、气派非凡,怎么他住的这间宫殿桌子少了一条腿,椅子缺了一块角,更可怕的是桌上的茶盏竟然是缺了口的,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抱怨,他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惟有先倒点儿茶水抵过月复中的饥饿。晃了晃茶壶,竟然没有半滴水,这里的仆人都是怎么做事的?看看天色,大约已是傍晚时分。实在饿得不行,他打算招来几个下人弄些点心先填饱肚子再说。
“来人啊!来人啊!”
他喊了半天,不见有人上前。心想大约这里太大,仆人一时听不见吧!他毕竟是初来乍到,不好发作,惟有支撑着身子慢慢走出去,寻找可以填肚子的食物。
出了卧榻,走过外厅,再越过几遭殿宇,他来到弯弯曲曲的回廊入口。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他只好顺着感觉一路行去。
这一路,他越走心越慌。离宫大是很大,可四处散发着陈旧的味道,好像每个地方都经历了数百年的磨砺,变得破烂而腐朽。而且走了这么久,居然未碰到半个人影,再走下去,他真的有些怯步了。
脚像是碰到了什么地方,他忽地停了下来。低头望去,是锤子、钉子什么的,基本构成了全套维修工具。也难怪会在回廊上放着这些东西,这里的确急需重新维修、装饰,否则如何住人啊?
想也不想,平芜拎起那些维修工具就近使用起来。眼前回廊上的扶手破破烂烂,像是轻轻碰触就会倒塌似的。他卷起袖子,甩开衣襟,一番捶打敲得响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