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儿子铺了这么长的路,到头来还是绕不过天意。他在维也纳待了六年,还是为了那个女人回来了?
“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为了这个小孩放弃了大好的前程,我真是白养你这个儿子了。”萧夫人气得脸都白了,“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妈,你就回到维也纳,跟这边那些不干不净的人彻底断了联系,否则我……我就全当没你这个儿子。”
他早当没有那个家了,从他们自以为为他好地将池砚赶出学校,他就被赶出了家。不是他离开了家,是爸妈亲手赶走了他。
“什么也别说,我不会再回维也纳了,我只想待在这里做个平凡的钢琴老师。我要陪我的女儿,你如果没什么事就走吧!”
抱起池池,既然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他就带她去别处玩。
“她是你妈妈?”池池人小表大,“你不理她?”居然叫他离开她和妈妈,那个老婆婆好恐怖,好在他没听老婆婆的摆布,“你不会离开我和妈妈的,对吗?”
女儿的心也会感受到失去的害怕吗?萧何摇摇头,向她保证:“我不会离开你和你妈妈,除非你妈妈带着你离开我。”如果这是池砚的决定,他会尊重。
他的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叫做“悲伤”的东西吗?池池看不懂,只记得常常在妈妈的眼里看到同样的情绪。
好想抚去他眼里的伤悲,池池伸出小手,替妈妈抱抱他,“我不会离开你的,爸爸。”
爸爸——为了这一声呼唤,要他做什么都值得。包括牺牲自己的爱去成全所爱的人,只为了她们母女能得到幸福。
池池,爸爸不会让你顶着“父不详”的头衔入学,绝对不会。
第八章
“妈妈,爸爸是为了你才回来的吗?”池池站在小凳子上帮妈妈擦盘子,很认真地擦。
苞萧何绕了一圈,这父女俩感情相处得不错啊!回来的时候就口口声声地管他叫“爸”了,“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昨天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爸爸的妈妈,她说爸爸是为了妈妈和我才放弃大好前途的。”她是小孩子弄不懂这些,原话照搬,妈妈该知道事情的原委吧!“爸爸是为了我们才回来的吗,妈妈?”
她不知道,也不想深究,怕这一追究又要往事重提,偏偏有人逼着她面对往事。
“池砚!池砚,我知道你在家,快点儿开门。”
这声音很具气势,可听在池砚的耳中却像是泼妇骂街。她不记得自己又得罪了什么人啊!拉开门,她向外望去,很多年不见的一张脸,一张她不愿回忆的脸停在门外。
“你还记得我吗?”
怎么会不记得?她的到来是七年前一切灾难的开始,池砚不敢忘,更不愿想起,“萧夫人,找我有事?”她怕是知道池池的存在了吧!拍拍女儿的额头,她不要女儿和当年的她一样受到伤害,“你回房间玩,妈妈跟这位婆婆有话要谈。”她不想让女儿看到不该看的一面,再怎么说萧夫人毕竟是她的亲女乃女乃,有着改变不了的血缘关系。
“你请坐。”基本的待客之礼她还懂,茶却是不泡的。
像七年前一样,萧夫人也不跟她绕弯子,有话直说:“我希望你别再缠着萧何,那些事不是早该结束了吗?!你干什么还要继续纠缠着他?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培养他不容易,你这样缠着他只会妨碍他的前程,你要是真爱他,就放他走。”
可笑的话,可笑的妇人,看在同是母亲的份上,她没有笑出来,“也许你不相信,但我跟萧何真的什么也没有。我没有纠缠着他,他想走我也不会留他。”
还说她没有?萧夫人指着屋内喊了起来:“如果你没有纠缠他,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女儿?你分明就是用孩子来绊住他,你还不承认?”
“没有人用孩子去绊住萧何,池砚更不会。”向珉适时地站了出来。好歹萧夫人也是萧何的母亲,按理说他不该乱说话的,但他不能忍受池砚被人欺负。
站在池砚的身旁,他俨然一副相亲相爱的模样,
“萧夫人,现在池砚是我的女朋友,将来还会成为我的妻子,请你说话注意一点儿。”
萧夫人哪会将他的话当真,“你难道不知道她跟萧何生了一个孩子吗?你怎么还会要她当老婆。”
向珉正待发作,门外有个人比他先一步发火,“够了!”
萧何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手扶着墙,他浑身都在颤抖。如果不是池池给他打电话,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再一次地将矛头指向了池砚。
“回来是我自己作出的决定,跟池砚完全没有关系。妈,请你不要再来打搅她和我女儿。”
不要来打搅他的女儿?他这是什么话?
“我是你妈!”萧夫人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的一番苦心儿子就是不明白呢?
“虽然你出国以后从不跟我们联系,但我和你爸托了人时刻关心着你。我知道你在国外这六年不容易,你怎么能半途而废呢?听妈的话,回去吧!回到维也纳继续进修钢琴,妈相信你好好地发展下去,将来能成为一代钢琴家。”
“不可能的!已经不可能了!”
从前他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保护他所爱的人,现在即使他伤得遍体鳞伤,也不会再让池砚和池池受半点儿伤害。
他走到厨房里,用透明水杯装了整整一杯水,右手握着水杯,他站在母亲和池砚的面前,连向珉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夹在两个女人中间,萧何久久不说一句话。约莫过了两分钟,他的右手开始颤抖,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水开始往外飞溅。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比飞溅出的水还叫人害怕。
“你……快把杯子放下吧!”
池砚想要接过他手中的水杯,却被萧何的左手拂开了,他就是要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彻底地曝露在她的面前。
颤抖的右手就快支撑不住了,萧何努力地支撑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握紧手中的水杯,可惜力不从心,水杯从手中月兑落,摔在了地上,随着水花摔成了无数碎片。
右手不再担负重量,却还是抖个不停。池砚想也没想,握住他的右手,紧紧地握着着,“你的手……”一个钢琴家的手就是命啊!他的手怎么会……
右手感受着她的温度,他告诉自己:就贪恋这一刻吧!
“从六年前起,我的右手就患上了肌肉痉挛,用力时间长了就会不自觉地颤抖。这六年来,右手的病症不断加剧,从未减轻过。”
那天听萧何弹琴,向珉就觉得到了快节奏的部分,他指尖的力度明显不够,原来他的右手有伤。萧何不学开车,向珉曾问过他原因,他只说他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独自开车,当时向珉还以为他有驾车恐惧症,原来所有的毛病都出在他的右手上。
那这六年,萧何在维也纳是怎么度过的?
思索中他的目光定在萧何的右手上,那只手与池砚的双手相互纠缠,毫无缝隙,没有人能插进他们之间。
他的凝望引来了萧何的目光,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如今池砚的手已经不是他能握住的了。向珉不是说了吗?如今池砚是他所爱之人,以后他们会结婚,她会成为他的老婆。
这只手,他牵不得了。
萧何将手从池砚的手心里抽出,放到母亲面前,“我成不了钢琴家,这辈子都成不了。这样的结局,你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