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她总是等他,总是缠着他一起回家,现在班里的同学都知道他身边有个马赫赫,还有些无聊人拿他们之间的关系开玩笑,说他们是青梅竹马的一对,还说什么等他大学毕业就会娶她。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这帮人还真清楚呢!
娶她?这辈子都甭想。他前半生被她缠还不够,难道后半生还要栽在她手里?他上辈子到底欠她什么了,这辈子她要这么折腾他?
一肚子的牢骚没处发,宜鉴走出教学楼就看见傍晚的余晖下,赫赫正和凌雨有说有笑地玩着篮球。
胸中一团无名火起,烧得他义愤填膺,烧得他莫名其妙,烧得他只想赶紧逃。
赫赫看到宜鉴的身影,连忙将篮球丢还给凌雨,一边背上书包一边跟他道别:“咱们明天继续。现在我走了,拜拜!”
“明天这里见!”凌雨背过身投着自己的三分球,想着明天的再见,他并不觉得孤单。
相对于他的坦然,宜鉴真的有些小家子气。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长,大跨步地向前走,完全不理会赫赫追得有多辛苦。
“喂!‘没意见’,你别走得这么快啊!你赶死啊?”
“你不是在跟凌雨打篮球吗?我看你们谈得挺投机的,就不打扰你们了。”他双腿摆动的频率更快了,只想将她甩得远远的,独自去理清心中无名的恼火。就像小孩子的玩具被同伴抢走了,即便还回来,他心里还是痒痒的,想揍人。
他的话里有着酸酸的味道,赫赫还当他哪根筋烧断了。“放学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出来,我自然要找点事打发时间,谁让你这么慢?”
“我又没叫你等我,你可以自己回家,缠着我干什么?”他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许多。
可他到底在气些什么啊?赫赫想知道。“你到底在气什么?气我总是等你放学吗?气你的同学们知道我们俩‘青梅竹马’?”
不是!全都不是!她说的这些只是让他感到有点烦,他并没有真的生气。那他到底因为什么生气?跟谁生气?
气她跟凌雨打篮球,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示过她的球技?——每次她拖他去打篮球,他总是借口忙功课没时间去。气她跟凌雨说说笑笑,谈得如此投机?——他给过她机会,在他面前谈谈有趣的事吗?
他……他是在嫉妒?嫉妒凌雨?嫉妒她的生命中出现了他以外的亲密男生?
这个认知让宜鉴打了个冷颤,难道说他……他喜欢……
不!不可能!
他甚至不能容忍这种假设存在于他的脑中。他迈开长腿在晚风中奔跑,想甩掉赫赫,更想甩掉心中突然涨满的情绪。
“‘没意见’!‘没意见’!”她在他的身后追着,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
身后一道刺耳的刹车声震住了宜鉴,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体却不敢动。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地转过身。十米之外的地方围着一群人,没有赫赫的身影,四处都没有赫赫的身影。
“赫赫!赫赫——”
他拔起腿冲上前,拨开围观的众人,他看见了坐在地上的赫赫。“赫赫!赫赫,你怎么样?”
赫赫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视野里一片空白,她显然是被吓傻了。
司机也被吓坏了,他走下车大声辩白:“我可没有撞到她!我在撞到她的前一刻刹住了车,她自己吓得跌倒在地上,这可不能怪我。”
“对不起!对不起!”宜鉴道着歉,手臂紧紧环住赫赫的身体,丝毫不敢松开。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开,他捡起地上的书包,将赫赫背在背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比他强壮的小女孩已经变得娇弱、轻盈,他的背脊足以承载起她所有的重量。她不再是那个扬扬拳头就可以把他打得哭哇哇的狼外婆,但他却仍是逃不过她的欺负。
她热热的鼻息穿过他背上的衬衫贴近他的肌肤,他甚至感到了滚烫的湿意,她哭了?小时候她从来不哭的,哭的人总是他。
“宜鉴……”
“嗯?”
“别丢下我。”
“不会的……不会的……”
他喃喃地保证着,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无关乎理智。大脑命令身体远离她,心却怎么也放不下。那种挣扎、拉扯、距离、失衡,十六岁的他不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只是感觉到,这一生他可能都无法将她“逐”出身边。
命中注定,这一生我都无法丢下你——这就叫青梅竹马!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
十七岁,要背负她的一生,他犹豫不决——
“‘平底锅’,冷静!现在你需要冷静!先放下手里的平底锅再说,别忘了,你可是幼儿心理学专家,你不能冲你的被试对象动手,这不符合实验规矩。”马赫赫用椅子做防护,小心翼翼地规劝“平底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马平却高举着平底锅,一副不打到她头破血流决不罢手的模样。“你根本就是个反常的被试对象,再说你都十七岁了,早就不属于幼儿心理学研究的范畴了。”
“那你打我也是犯法的行为!”
“你考试成绩一塌糊涂,你浪费我交的学费,你是不是在犯法?”
赫赫高举双手做出投降姿势,“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下次我一定努力考好!一定!”
“你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都是这样保证的。我对你的保证已经失去了信心,换点好听的来说。”马平放下平底锅坐在椅子上,享受着女儿为他捏肩膀,松弛紧张的肌肉组织。
“要不!你帮我请个家教吧?”赫赫一步步给“平底锅”下套。
马平果然中计,“又不是没给你请过家教?你倒好!嫌人家这个不好,烦人家那个麻烦,最终一定被你炒回姥姥家。我上哪儿找个完全让你满意的家教?”
等等!我怎么觉得这小丫头片子正等着我这句话呢?马平微眯着眼,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别……你可别跟我说你把主意打到了对门!”
“你真是‘遗传’了我聪明的脑袋啊!”她却甚是沾沾自喜,“我想没有人比‘没意见’更适合当我的家教。‘平底锅’,只要你同意,我自有办法让他同意。”
马平当然知道这世上能教好赫赫的人就只有宜鉴,都上高二了,他的学习已经很紧张,他怎么好意思再打搅人家。
知父莫若女啊!赫赫一眼就看出“平底锅”的担心,她大力地拍着老爸的肩膀,“你放心!他做我的家教,只是指导指导我的作业,教我一些不懂的地方。不但不会耽误他的学习,还会帮他巩固知识。您就瞧好吧!”
她都这么说了,马平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跑去隔壁找岚馨商量,趁这功夫赫赫又开始在十二楼的高度玩翻墙游戏。
“又玩命!你就不能走正门嘛!”
宜鉴这几年被磨练出一对顺风耳,只要阳台有一点风吹草动,他的心都会跟着提到半空中。拉开阳台门,他细心地扶着她进来——他的阳台门边总是会放着一双可爱的女生拖鞋,是他妈帮赫赫准备的。
她趿着鞋就像在逛自己房间一样随意翻动着他房间里的每件东西,“我找你有事,从阳台走比较近嘛!”
“如果你找我是为了帮你代笔做作业,那就免了。我很忙,有一大堆的卷子叠在这儿没做呢!”
她总是拖到睡觉前一刻再做作业,做不完就找他捉刀。每次都是他抗拒,她央求,弄到最后她挥拳头,他投降。好像这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相处的定式,非这样不可。明知道拖到最后一定会帮她,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抗拒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