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能做到不在乎是因为两个关系,一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所以也不怕失去什么;二是因为她没有心,在长期困苦的生活中,她早已埋葬了她的真心和她所有能动的感觉。一个感觉太过丰富的人是没办法在那样的环境下活下来的,她会在饿死或者累死之前被自己的感觉折磨死。所以,她学会了随遇而安,学会了心平气和,学会了麻木不仁。
这样一个早已没了心的人要怎样向另外一个人交付真心?除了逃或死,她还有别的办法吗?
有!她可以选择爱上他,像他爱她一样地深深爱着他。
不可否认,紫陌活了十九年,厶晔是给她最多爱的人。他会注意她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他甚至会在她不舒服的时候彻夜陪着她,哪怕是再小的事情他也会为她考虑周到。只要是她说喜欢的东西,哪怕世上只有一件,哪怕再难弄到,他也会亲自送到她的面前。
作为一个女子,能被这样一个男人如此深爱着,说一点不感动,说没有任何幸福的感觉,那是自己骗自己。
若是试着去爱他,不知道她的手中握有几分把握。让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在拥有一切后尝试失去的滋味,让一个没有真心的人交出真情,一旦失去一切,一旦真心被毁,她将永远不再有感情。这个赌她还要不要下?
紫陌抬起眼望向枕边的他却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因为这个答案不在他身上,而在她心中。
???
快到了晌午,紫陌估计申屠厶晔差不多该下早朝,她让下人预备好午饭,自己坐在楼上书房一边看书一边等他。
“喵呜!喵呜!喵呜……”
什么地方传来猫叫声,紫陌放下书竖起耳朵听了听,声音好像是从窗外传来的。窗外应该是树啊!难道说有猫爬到了树上?紫陌狐疑地推开窗户,正对着的树上真的有一只“大猫”呢!
“归来,你怎么来了?”
燕归来施展轻功从树上飞进了屋里,“我从向府跑出来玩,你说你是永定将军夫人,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你。”
紫陌上下打量着他,他穿的简直跟外头打杂工的一样,她乍一看还真有点没认出来。“你过来就过来,干吗穿成这样啊?”
“不穿成这样万一被向闲却那家伙看到了,我会被禁足的。”燕归来口中的向闲却是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
说起来上次在皇宫中,燕归来帮紫陌教训了那个布政司夫人,她还没感谢他呢!他来得正好,可以陪她打发无聊时光。“这应天府好玩的地方你都玩遍了?”
“是啊!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引起我的兴趣,所以我就上你这儿来了,想看看大名鼎鼎的永定将军府有什么特别之处。我都已经绕了一圈,好像和向府没什么区别。”燕归来坐在椅子上,两条腿在空中晃啊晃的,时不时地拿起盘子里的点心往空中这么随便一丢,美味就自然掉进他嘴巴里了。
瞧他自由自在的样子,紫陌好不羡慕,要是有一天她也能像他这样随性就好了。“我也好想出去,好想离开这永定将军府出去透透气。”
“叫你相公陪你出去不就好了。他那么疼你,我估计就是你要他死他也不会多说半个字。”他用力嚼着点心,像跟点心有仇似的。“相比之下我才叫倒霉呢!想出来玩居然还要偷偷的,真想回到燕霸山的日子。”
紫陌一直生活在应天府,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燕霸山这么一个地方,她好奇地追问:“燕霸山好玩吗?”
燕归来是在燕霸山上长大的,他也说不准那里究竟算不算好玩。“燕霸山上的人原来都是在动乱年间跟着我们燕家祖辈当土匪讨日子的,后来天下太平了,从我爷爷那一辈起山上的人就洗手做了平民老百姓,大家耕种、织布过着悠闲的田园生活。日子渐渐好了起来,不过大家的感情还是很好,彼此间就像是一家人。”
那种亲密无间的感情带给紫陌无限向往,“好想去看看燕霸山哦!”
燕归来大气地拍着不够结实的胸脯,“这还不简单,你丢给你相公一封书信,我这就带你去燕霸山,至于向府那边等我什么时候有空让人送封信给向闲却就是。”
他说得太简单,对于紫陌来说那却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厶晔根本不可能让她跟燕归来去燕霸山,他只想把她拴在他视野所及的范围内。看着眼前这个轻松享受每一天的燕归来,紫陌眼底流露出无限的羡慕。“归来,我好羡慕你能活得这么自在,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你当然可以。”在他看来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嘛!“你要是不喜欢你相公,你就告诉他,你不喜欢他,你要离开永定将军府。人家‘休妻’你‘休夫’,把他从自己身边踹开不就好了嘛!”
休夫?紫陌还从未听过这么大胆的想法,事情可以这么简单吗?她可以休了厶晔,再从他身边走开吗?可以吗?
燕归来吃着点心突然想起什么来,“我刚刚从那边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差不多有二十多岁的姑娘迎风站着,她的身后有一个男的,也傻乎乎地站着看着她。那两个是什么人?”难道这永定将军府的人不喜欢吃点心喜欢吃风?
他说的是香茵姑娘和魏泱大夫吧!他们俩到底什么关系?那天香茵姑娘亲口叫魏大夫“哥哥”,可是看他们俩的样子也不像是兄妹啊!
紫陌正犹豫着,楼下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她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是厶晔!是厶晔回来了,归来你赶紧从窗户外面出去,要是给他看到屋子里有个男子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呢!”
“好吧!我这就离开,过几天再来找你玩。”燕归来这就打开窗户,用轻功飞上了树,他还摇着手向她打招呼:“美女,咱们下次见,到时候记得换几样点心啊!”
“知道了!”十七岁的他真是孩子心性不改,顽皮得要命。
紫陌这边关上窗子,申屠厶晔从那边进来了。“你一个人在房里?我怎么好像听到有声音?”
“一直就我一个人,丫环在楼下候着呢!”紫陌的语气有着撒谎者的慌张,好在厶晔也没太在意,“下去吃饭吧!今天早朝下迟了,要是你饿了不用等我,自己先吃,知道吗?”
“我不饿。”她拉着他的手想问他点事,“厶晔,有点事我能问你吗?”
她今天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就问吧!”
“魏泱大夫和香茵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一愣随即拂袖向外,“不该你关心的事你不要多问,吃饭吧!”
“那你和香茵姑娘什么关系?”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勇气,紫陌将压在心底许久的疑问终于问出了口。
据府里的下人说,香茵跟在厶晔身后有十年的时间,他带着她边关、应天府两头跑,而且她一个女子出任永定将军府的总管。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卡在紫陌心头已经很长时间了,如果想让她敞开心扉接受他,首先她得弄明白这一点。
厶晔站在门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她,两个人的视线交织在一处。终于,紫陌的老鼠胆再也撑不下去了,她别开脸默默地说了一句:“你不想说就算了。”
他转身向楼下走去,没有喊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丢下了她,这是第一次他将她丢在了一边。是不是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原来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也不过如此,他的爱是有限度的,等到爱用完了,等到他永远地抛下她,她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就像爹娘说什么最爱紫陌,到后来还不是抛下她独自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