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晋自怿对如此没有前景的公司完全没有兴趣,他宁可饿死,也不会将自己的才能浪费在这上头。
陆续在资料上的一家家公司上打上叉,晋自怿已经基本放弃继续做商业网站以求东山再起的想法。虽然失望透顶,但起码的温饱问题必须解决。从冰箱里挖出最后一包泡面,这就是他今晚的晚餐了。
打开电视,新闻正在报道新崛起的一家大型网站,晋自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按着遥控器,硬是将所有跟网络、网站有关的东西都赶出了视野。对于像他这种曾经身为三大网络之一的创始人兼负责人,如今身边连台最基本的电脑都没有的失败男人,再度回顾过去是一件沉重又残忍的负担。
“叩叩!”
这么晚了,有谁会来敲他的门?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不!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没有朋友。当他是“YI”网CEO的时候,即使他飞到南极也有朋友在等着他的归来,但作为一个破产的晋自怿,即便他身处都市中央,也不会有人去找他。
趿着拖鞋,他走向房门。不会是来收物业管理费的吧?他的身上只剩下最后几十块钱,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他只能打电话回家伸手向父母要钱——虽然他死也不想。
门露出一条小缝,透着空隙晋自怿看到了西辞的右半边脸,那里扬着他所熟悉的微笑,恬恬的,静静的,很是暖人。
“是你啊?”他早该猜到,在这个城市里会来看他就只有她一个人。门完全敞开,他不经意地抬头间却看到了让他蹙眉的画面。
她的左半边脸有一道红肿的手印,像是被谁用力掴了一耳光。谁打她?谁竟然敢打她?他心情起伏剧烈,像是身边的东西没能保护好,眼睁睁被人破坏了似的。他不是一个保护欲强烈的人,尤其是在落魄潦倒的今天,他早已没有多余的心思照顾他人,可是看到她被人打所带来的冲击却远远超过了他的负荷。
“怎么会这样?!她是怎么了?”
趁着他平复心绪的空档,西辞已经将放在门外的东西都搬进家里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就两件超大行李箱,那里面摆放了她所有家当。
还没弄清自己为什么会为她担心的晋自怿看到她堂而皇之进了“他的”家,又用“她的”行李占据了他大半个客厅,他顿时疑惑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搬来和你一起住。”西辞回答时的口气听上去像理所当然。天知道为了这么几句台词,她在楼下来来回回走了一个多小时,排演了上百遍。要不是巡逻的联防人员老是盯着她,她至今也没有勇气走到他的门口。
晋自怿模不着头脑地抓起一支烟,点燃后狠狠吸上一口,但愿这支烟的尼古丁被分量,他需要安定神经,“这是你的家乡,你不是一直和父母同住嘛!为什么要搬来我这里?”这里一室一厅,小得像狗屋,他们孤男寡女如何住在一起?
西辞微仰着头看向他深邃的眼,她几乎可以预知一旦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给他听会带给他怎样的震撼,也会破坏他们俩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这种不是亲人,不是朋友,不是情人,不是上下级别的“四不像”关系。然而,若此刻不说,她可以预见他们一辈子都得停留在这种“四不像”关系上。她该怎么办?她该作出怎样的选择?
这是一场风险投资,投资失败她将血本无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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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我爸赶了出来。”
她的第一句开场白就震住了晋自怿的心,“脸上的伤也是他打的?”没有冰块,他拧了一条冷毛巾敷在她红肿的脸颊上,希望可以尽快消肿。他能为她做的竟然只有这么一点点,他算什么男人?
“他为什么打你?”
西辞扶着毛巾偏着脸看他,接下来他的每个表情她都要一点不漏地记在脑中,“爸妈要我去相亲被我拒绝了,他们问原因,我就告诉他们,我已经有一个爱了两年的人。他们自然要问问那个男人的情况,我说:‘他是一个刚刚破产,还坚持要还清一千五百万债务的男人。如果要嫁,这辈子我只会嫁给他。”’
爸妈左劝右说,又是威胁又是用亲情感召,当所有招数用尽,面对她的“一意孤行”,父亲给了她一耳光,还有一句:“滚!你要是坚持跟那种男人在一起,你就永远别回这个家。”她依稀记得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在妈妈的泪眼矇眬中跑了出来。
活了二十三年,她一向是平静、温和的,不爱出风头,就是在青春期也没有过激的反叛行为。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的心中竟有这么大的力量在支持着她奔向她所追求的——爱。
只是,她的一意孤行、一往无前真的能追求到他飘在半空中的爱吗?
晋自怿给予的回答是:抽烟。
他身陷在沙发里,整个身体被烟雾包裹,所有的神经也陷入了迷幻的境界。他不是笨蛋,她为他所做的一切远远超过了“曾经下属”的身份,他们之间又算不得什么朋友,那她是以什么样的情感陪着他一路走来?答案已经很明显,现在所需要的只是他的回答。他的回答将决定她一生的命运,这比让他作出一项大的投资决策更具风险性,若投资失败,他赔掉的将是她全部的生命。
西辞手撑着毛巾,毛巾贴着脸,不知道是脸的红肿还是冒汗的手心,冷毛巾逐渐升温,那上面的热度烘烤着她焦急的心情。她在等待着他的回答,而她的心中早就有了决定。
抽掉了整整一包烟,晋自怿掐灭最后半支烟,随即沉默地站起身,单手拎起那两只超大号的行李箱,他腾出另一只手来拎她,用脚拨开房门,他用尽力气将她和行李箱丢出门外。
“走!马上回家,去你爸妈的翅膀下躲着,别再到这里来,我不想见到你,不想!你听懂了没有?”
他恶狠狠地用力摔上房门,将她失落的脸和张开的唇关在门外,他的手却捏成拳头紧紧地抵着门。他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女人的求爱,没有哪一次这般艰难。
“晋自怿,你开开门!既然我决定离开家就没打算再回去,就算你现在把我赶出门,我也不会回去的。我是……我是真的……爱你,想和你共同走……这条艰难的道路,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对于内敛的女孩,追求所爱的男人,主动说出这段话,很难。但对于深爱晋自怿的西辞来说,说出这段话,很容易,因为她动的不是嘴唇,而是心啊!
“我有什么值得你爱的?现在的晋自怿一无所有,有的只是一千五百万的债务。我原本还拥有开创网络天下的宏图壮志,现在连这点志向也被残酷的现实给摧毁了。我还能做什么?我还有什么?”
“你还有我。”
她的声音越过门穿透他的耳膜,换来的却只是晋自怿的冷笑,“多么廉价的台词!这个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过同样的话,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兑现?我还有你?哈!那么我问你,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是不是很庆幸我破产了,要不然以你一个小小文员的身份很难接触到像我这样生活在高层的人士。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鼓励我继续从事网络事业,创造第二个‘YI’,然后跟着我过上上流社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