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的建议,卓远之以摇头作答:“对于我的朋友,我不会作调查,我只会等着他自己告诉我实情。”他将周身浸泡在红茶的气息之中,纯黑的眼眸有些模糊。
他突然开口,而且触及一个陌生的话题,“天涯,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儿子,我只是一个养子。”
“每次看到你和卓堂主相处,我丝毫看不出你们不是亲生父子。”
这在黑道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卓冠堂的堂主——卓英冠终身未娶,身边有个相识二十年的朋友名为津庭,两人之间的真正关系至今仍是一个谜。天涯身边有许多保镖都是经过卓冠堂专业训练的,所以对于这些事他多少也知道一点,他只是在猜测卓远之究竟想说些什么。
卓远之微微点头,似乎在考虑从何说起。“你知道卓家的竞争机制吗?”
“你是说卓家的优胜劣汰法则?”
“没错。”
卓家的势力之庞大,是平常人无法想象的。它的势力遍布全球,触角更是伸到了政界、商界、法律界、医学界、科学界等众多领域。就拿卓冠堂打比方吧!全世界的黑道组织都被龙门和卓冠堂掌控,几年前,龙门和卓冠堂更是强强联手,造成称霸的局面。
而这所有的势力都是人撑起的,众所周知,卓家每代必出英才,而这个成果与这个家族的竞争机制有着很大的关系。每个卓家的人在成年前都随异姓,成年后必须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通过大家长的考核,非属精英是不能冠上“卓”姓的,而失去卓姓就意味着失去卓家的地位、身份、财富、背景和继承权。
所以,大多数卓家人都会以拼命地努力来争取这个“卓”姓。
第七代“之”字辈中,属卓远之最为拔尖,他九岁就拿下了卓姓,成为卓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继承人。
对于这种大家族的竞争机制各方评价不一,但不可否认的是百年来卓家一直在世界舞台上扮演着不可小觑的角色,而这种优势在这个世纪还在不断发挥它的超大功能。
面对卓家的百年家规,卓远之并不想多谈,只是这个家规让他想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在我还没有被现在的父亲收养之前,我就像条小狈一样穿梭在爷爷那边的亲戚跟前,什么样的冷言冷语我都听过,什么样的白眼讥笑我都受过。他们说我的亲生父亲是个被淘汰的蠢材,他没能力姓卓。还说他惟一的本事就是娶了个很厉害的太太,也就是我妈妈,说他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可惜他们结婚后不到一年就死于非命,那个时候我大概还没满月吧!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卓家人,让这些对我翻白眼的人俯首称臣。”
“你做到了。”作为一个男生,天涯从内心里佩服卓远之,虽然他是个恶魔。
“可我付出的代价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卓远之喃喃地开口,“那时候,我现在的父亲要在整个家族内收养一个儿子,不到六岁的我竟然主动找上门。我至今还记得站在那个高大的将要成为我父亲的男人面前,我昂起倔强的脸对他说到……”
我要成为你的儿子,因为只有我才配成为卓冠堂的少堂主。
因为营养不良而瘦瘦小小的他就这样摆平了强悍的黑道独裁者,他成了卓冠堂的少堂主。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他依然要为自己小小的尊严而战斗到底。
整个卓冠堂除了津庭,根本没有人承认他少堂主的身份。没人看好他,更没人相信他有能匹配少堂主的身份与能力——那就让他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他可以做卓英冠的儿子。
他做到了!两年的时间他的身体变得结实,个子高了,连容貌也该死的出众。更重要的是他的身手,不论是枪法、拳术、格斗,还是卓冠堂堂主的必杀技,他都玩得经典,而他的个性却越来越阴沉……对!就是阴沉。
甚至于十六岁之前的他都很少有笑容,如果不是当年遇到如今正徘徊在英国街头的那个家伙,或许他会保持着那个阴沉沉的面貌直到永远。
天涯现在回过头去想想,十年前当他以一个王储的身份对他颐指气使的时候,如果他不好好捉弄一下自己,真是太不符合他的成长经历了。其实卓远之所有的恶作剧无非是想维护一个八岁男生小小的自尊心,就是这点骄傲——他放不下。
“那个时候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你是不是想着对于一个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的家伙,非把他玩得一辈子都不敢出来见人不可?”
“或许是有一点吧!”卓远之笑了,褪去那层神秘色彩,他的笑依旧魅力十足,“知道我为什么在今晚跟你说这些吗?”
“为了战野的事。”他是个王储,或许他不懂得一些平凡人家的人情世故,但决不代表他是个笨蛋。“你是不是想告诉我,每个人都有他的骄傲,身为朋友的我们不能毁了他的自尊?”
卓远之默默地点了点头,“你真的变得成熟了,天涯。我本来还在想十年未见,你除去了公主的娇气,是不是还保留着王子的蛮横。现在看来,王储的自恋你没丢掉,自以为是的毛病倒是好多了。”
“……你想让我揍你吗?”
“如果你能打得过我的话,请吧!”梅菲斯特将笑容留在嘴角。
真想一拳将他的笑容揍下来,但这也只是想想。如果卓远之不刻意让他的话,这辈子他是很难在拳脚上胜他了。天涯收回思绪,继续考虑战野的麻烦。“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他的经济危机好像已经很严重了,我们该怎么帮他才好呢?”
“不要刻意把他当成一个穷鬼,我想我们已经在帮他了。”
天涯毫无气质地翻了一个白眼,“我知道我那天中午的话有些过分,你不要老是提醒我自己犯的错好不好?我不会再在他的面前装贵公子——不对啊!我干吗要装?我本来就是贵公子啊!真是麻烦!”
忽然,卓远之的眼神在门的方向晃了晃,随后他丢给天涯一记邪笑,“既然这么麻烦,那你还想不想交战野这个朋友?”
天涯很肯定地点点头,“虽然他不太爱干净,总喜欢把臭袜子放进洗衣篮里,等要穿却找不到可以换的时候会再将脏袜子掏出来穿;他也不太爱打扫卫生,所到之处总是一团糟;他还喜欢看那种有点恶心的卡通片;走路不好好用脚走,总是踩着滑板滑过来滑过去,将地板上弄得一道一道难看的滑痕;他还拥有那种随拿随掷,随掷随中的奇怪本领……”深吸一口气,讨伐战野的控诉这才算完,“不过,他可是我出了王宫交上的第一个朋友,我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弃?”
“……谢谢。”
门缓缓地打开了,门外那个踩着滑板的阳光侍应生正用一双璀璨的明眸注视着如红茶般香醇的朋友。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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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着王储殿下亲自泡的红茶,战野的心头有种说不出的舒畅。在这种温暖的感觉下,没有什么话是说不出口的。
“就像你们所知道的那样,我身在一个警察世家,我们家的男孩子每个人都成为了出色的警察。我是长房长孙,按道理我是逃不过这个宿命的。可我不甘心,不甘心放弃我的计算机专业。更重要的是,我不适合成为一名警察,我有面容健忘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