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吧!”莫名其妙地,楼起站了起来,手中的书卷不知不觉被她苍白的手指丢在了一边。撩了撩垂在胸前的长发,她看起来还算平静,“他是我的学生,现在是上晚课的时间,是我这个夫子督导不利,该由我亲自出马把他带回来。这件事我来解决,就不劳老爷费心了。”
“你……你去啊?”听到楼夫子要亲自去把儿子带回来,老爷子反而心慌起来,“你去也好,我派两个人跟着你,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独自走在街上不好。”老爷子在心里暗自祈祷:儿子啊!老爹我可是派人去保护你了,你就好那个什么为之吧!
猪少爷,你的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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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牡丹微微欠身坐到了诸葛少的身边,“诸葛少爷,您好久没来看人家了,牡丹还以为你把人家忘了呢!”
“牡丹你这么漂亮,哪个男人看了你能忘得了?”朱头散擦了擦满嘴的油,瞅着牡丹的眼都笑弯了。
可惜人家牡丹中意的人并不是他,玉脂凝成的手臂挽住诸葛少,她眼带媚态,“诸葛少爷,您说呢?”
一口气灌下酒,诸葛少惯性地点了点头,“朱头散没说错,你是很美。”小眯眼根本没法跟你比——他干吗老想到那个书呆子,既然已经出来玩了,就要玩得尽兴,他的心怎么这么不踏实?好像做错了什么,总觉得愧疚,这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啊!
他这边内疚,牡丹那头可乐坏了。她就说那个小眯眼拴不住“猪少爷”的脚吧!到底他还是来她这儿了。她已经把他在红妆楼这儿的消息送回诸葛府了,就算那个小眯眼跟他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她这个当家花魁也要借这次机会给她一个下马威,小眯眼就等着瞧吧!诸葛少爷可不是一个书呆子的囊中物。
似乎还不满意,她的手探上诸葛少爷胸前的衣襟,“既然您说我美,那么我究竟有多美?”
“你……”诸葛少的脑中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你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蛔娜,令我忘饭。”
“乖乖!这是我们诸葛少爷说出来的话吗?”胡厉经忍不住赞叹起来,“怎么一个月不见,你的学问长了这么多啊?”
朱头散凑近到跟前,语出暧昧,“难道诸葛兄背后有高人指点?”
“哪……哪有什么高人?”就是一个女夫子。而他这个老学生居然偷出做晚课的时间在这里跟狐朋狗友喝酒听曲,不知道阿起在书房里等得多么着急呢!
对自己有些失望,诸葛少的眼神里透着几分狼狈不堪。他怎么就管不住自己呢?他怎么就这么不自觉?他怎么就学不好呢?端起酒杯,他猛灌上一大口,默默无语中检讨着自己的过失。不知道现在回去,她会不会原谅他?手触到袖子中为她买的胭脂水粉,他一下子有了决定:好吧!这就回去,哪怕她拿家法棒跟在他后面打,他也认了,谁让他有错在先呢!
站起身,没等他迈步,他想见又害怕见到的那个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阿……阿起……”
“别叫我的名字,我没有你这么笨的学生。”楼起一走近房间,就看到牡丹搂着他的身影,还有她挑衅的眼神。实在是气急了,她也顾不得要给他面子,直接骂了回去:“什么‘华容婀娜,令我忘饭’?是‘华容婀娜,令我忘餐’!曹植做的这首《洛神赋》可不是用来给你形容美人的,那是描述‘洛神’的名句,我不记得教你把它用在这种场合。”虽然不知道曹植喜不喜欢泡妞,上妓院,但听到自己的文章被“猪”少爷用在这种场合,她只怕人家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引得曹操大军挥兵一扫大唐。
她似乎真的很生气,诸葛少有点害怕地走到她跟前,“阿起,你听我说……”
“说什么?听诸葛少爷说今晚要睡在这里,说不回去做晚课了,是不是?”当着夫子的面还敢跟女子搂搂抱抱,这等于是在孔夫子面前做不正经的事——楼起的脸已经灰白一片。“我以夫子的身份命令你马上跟我回去,否则你就再不用做我的学生。”
这是怎么回事?诸葛少有个小小年纪的女夫子?胡厉经和朱头散面面相觑,同时把目光集中在了诸葛少身上,“诸葛兄,她是你的……夫子?”
“没这回事,她气糊涂了,说瞎话呢!”要是让他们知道他“猪少爷”请了一个十七岁长着小眯眼的女子做夫子,他以后还要不要出来见人?这边打着马虎,他那边去拉楼起,“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你在外面倒是给我留点面子啊!
你都不回家了,我还要给你留什么面子?小眯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楼起厉声命令:“现在还是做晚课时间,你回不回去?”
偏偏有人不省事,在这个时候发出战争宣言:“哟哟!这是谁啊?竟然在我们红妆楼耍起威风来了?”牡丹风情万种地撩拨着垂到胸前的头发,“诸葛少爷可不是你相公,即便是,他要出来玩,你也没资格管,谁让你长得这么……这么留不住男人呢!”
楼起不想和这种女子计较,她只想赶快回到有书的地方,只想让自己在书中安静下来,“诸葛少,你跟不跟我回去?”
牡丹也是不省油的灯,一把拉住诸葛少,她丹蔻轻扣住他的手臂。“诸葛少爷,您可是诸葛家茶楼、酒楼和青楼的少当家,你怎么能被一个丑女人拽着走呢?我说的是吧,诸葛少爷?”
常年在青楼混,她轻而易举掌握了男人在外头死要面子的个性。诸葛少犹豫了片刻,在朋友、下人的面前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挺直了腰杆,他有点含糊地说着:“阿起……阿起,你先回去,我……我待会儿再走。”
楼起的眼睛缓缓地张开,定定地望着他,她一刻也不肯移开,“你不跟我回去?”
“我……我……”他不敢看她,耷拉着脑袋,眼不时地望向他处。瞧瞧正在看好戏的狐朋狗友,再瞅瞅挑着一双冷眼的牡丹。他的表情僵硬了,“你先回去。”他所能给的就是这句话。
一个强烈的念头伴随着他的拒绝刻人楼起的脑中:这不是她所熟悉的诸葛少,那个教她感受春日,带她在空中飞翔,听她诉说困苦,告诉她存在的价值是为了他的诸葛少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不会拒绝她,不会将她丢下。
吧咽着所剩无几的口水,她几乎绝望地追问着:“诸葛少,我问你最后一次:你跟不跟我回去?”
“我……”
怕诸葛少会坚持不下去,牡丹俏臀一扭,挡在了两个人中间。“你怎么这么烦啊?来我们红妆楼玩的客人多了,要是都像你这样,我们还要不要打开门做生意?更何况,诸葛少爷可是这里当家的,他不回去又怎么了?你是他什么人啊?你管得着吗?”
楼起一怔:她是他的夫子,是教他读书识字的夫子,是三个月的期限一到就要被赶走的夫子。她凭什么管他?她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理由管他?
可是!可是,她是他的夫子,她有教他言行准则的义务,她的存在是为了拯救他这个不学无术的猪少爷,他说她有什么资格管他?
大步上前,楼起瞟了一眼“猪头三”、“狐狸精”,指指牡丹,她厉声问她的蠢学生:“你刚刚在形容她的美貌,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