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我的手。”
她的指尖向前探了三分,再退回两分。看不见、模不着的感觉让她害怕,她不敢轻易走一步,只能慌张地
叫喊着:“诸葛少,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只要你向前迈一小步就能抓住我。这一步要怎么走书上没有记载,也没有人能告诉你,必须你自己去走,去感受,去抓住。
我是楼起,我读过万卷书我要行万里路,我可以掌握我走的每一步,即便是跌倒我也有勇气再爬起来。
放开心,她决定一搏。光着的脚向前迈了一小步,她抓到了他,“诸葛少?”
“是我,你没有抓到会吃人脑浆的马。”牵着她的手,他一步步慢慢向后退,好让她跟着他的步伐缓缓向前进。
“感觉到了吗?你脚下的草正在生长,空气中蔓延着青草混合着鲜花的味道,耳边有鸟在叫喳喳,不远处风吹着湖水泛起绿色的波纹。湖上有一座座的画舫,有一个女子正坐在船头弹琵琶。先不论她谈得好不好,她的琴声惊醒了湖底的鱼儿。鱼儿游到水面,它们和你一样,也正在感受‘春’。这就是我所描绘给你的春,没有古文大家的笔墨泼毫,也没有什么新奇的形容词,更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这就是‘春’,这就是江南的春—你感觉到了,对吗?”
脚,踏着春一点点向前游移。草啃着她脚底的肌肤,鸟儿要她准备好耳朵,鼻息间全是春的味道。指尖感受着他的温度,好似这全部春的感觉都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诸葛少,你是想告诉我……”
“嘘!”他把食指放在她的嘴边阻止她将下面的话说下去,环视四周他确定所有来踏青的人注意力都不在这边,下一刻,他双手将她带进怀中,脚尖轻点地他飞到树顶上,同一时刻他扯下了遮住她眼睛的灰色手一白。
慢慢张开眼睛,楼起的视线从黑暗中回归光明:看到了!她看到了春,她在树顶上看到了春的存在。
“哇!我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下面呢!好漂亮,能看到好远好远的地方。”
看她兴奋的样子,难道一点都不怕吗?怕摔下马不怕从高处摔下去啊?书呆子的脑袋果然和正常人不太一样,尤其是女书呆子。
想是这样想,诸葛少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你抱紧我,摔下去跌碎了身子骨我可不找大夫帮你拼起来。”
“有你在,我不会摔下去的。”她这个女夫子倒是挺相信她那个老学生,“诸葛少,你为什么能站在树上?”
我会轻功—如果他这样说,她一定会问什么是轻功,他一个纨绔子弟怎么学会轻功的。还是编一个理由骗骗她吧!就用她喜欢的那个理由。
“我是鸟,所以我会飞啊!”‘猪少爷’也能想到这么美妙的理由,真是聪明啊!
楼起看看他,再看看远方,她决定语不惊人死不休:“既然你是鸟,你带我飞,好不好?”
“又要我带你飞?”诸葛少想起了昨天晚上倒在怀中的那个微困的小女子,好吧!他就再带她飞一次。
双手抱紧她,他以树冠使力飞起数丈之高,感觉就像是鸟儿在天上自由自在地飞翔。缩在他的怀中,她放眼天地。云很低,风很轻,他的怀抱很安全。
“诸葛少—”
“什么?”
“谢谢你,谢谢你带我感受春日。”
诸葛少苦着脸,不发一语。接下来他该说什么?不用谢?应该的?总不能告诉她:其实我更希望怀中待着的是个美人,而不是小眯眼的书呆子?那个什么足然后就引来一千年的恨,这说的就是他猪少爷啊!
脚尖触地,心儿跟着交叠的身影腾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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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你觉不觉得少爷和楼夫子之间的关系有点‘暖昧’?”
“报告老爷:是‘暧昧’,不是‘暖昧’”。
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男人凑在屏风后面鬼鬼祟祟,讨论着正坐在小厅里吃饭的两个年轻人的关系问题。
“管它什么昧,管家,我就问你觉不觉得这两个人的关系很像小两口?以前我那个臭儿子很少在家吃饭的,最近经常留在家里哦!”
“报告老爷:管家没察觉出来,不排除有老爷说的这种可能。”
那我们就来察觉察觉吧!
筷子快速地执着碗里的米饭,诸葛少大口大口地吃着,他要把愤怒都咀嚼在嘴巴里。
天杀的!他为什么要留在家里吃这种家常小菜,而且还要面对这个小眯眼的书呆子吃饭,简直让他食不下咽—他居然也用“四字真言”说话了,见鬼!再吃上一大口,他狠狠地嚼着。
相对于他的狼吞虎咽,楼起就显得斯文多了。她左手抱着书,右手中的两根棍子捣啊捣,更像是在数米粒。
吃饭的时候也在看书,整个一书虫,书呆子。“你不喜欢吃鸭肉吗?”诸葛少抽空瞥了她一眼,继续吃。
她揉了揉眼睛巡视桌子一圈,“有鸭肉吗?”
“你的眼睛瞎了?这么大一只整鸭放在你对面居然看不见?真是!”就说书呆子笨得可以,夹起一只大鸭腿他塞到了她碗里,“快点吃,老人家不是说了嘛!只有大口大口地吃饭才能把福气全都吃进嘴巴里,要不然福气都给你漏光了。”
“说这番话的老人家很有意思,他是谁?你认识吗?”
“不仅我认识,你也认识—我老爹。”夹了一大堆的东西往她碗里送,他边吃边聊,“那个时候我娘刚去世,我每次吃饭就想到我娘以前会给我夹菜,越想越难过,就越吃不下去。我爹就夹菜到我的碗里,他还说吃饭就要大口大口吃,要把福气都吃到肚子里,这样才会快乐。”
屏风后的老爷瞧了瞧管家,再指指自己的鼻尖,“我有说过吗?”
“报告老爷:管家不记得了。”老爷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有当年听的那个小男孩还记得一清二楚。
楼起扒了一口米饭,吃着他夹给她的菜,脸上涌起了红晕。除了握有“天下首富”这块招牌的望断云没有人对她这么好,更没有人会关心她吃得好不好。
说起断云,楼起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跟她联络了。上次在长安的时候听说她要与从小定亲的一位什么肖公子成亲,没等楼起将贺词寄出,长安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亲事取消了。随后断云寄了书信来,从措辞上看一切都很好,她的身边似乎还多了一位叫异江愁的儒生,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机会她想回长安看看她,前提是她得先把诸葛少爷给摆平喽!
他真的是个叫人模不透的家伙,看上去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做出的事却总能让人吃惊。她眯着眼对上他,“平时总觉得你跟老爷成天地吵过来吵过去,没想到你们的感情这么好!”
“谁跟他感情好?他跟那个绿妆楼的老鸨感情比较好。”说这话的时候诸葛少故意朝屏风方向瞟了一眼。两个人弓着腰鞠着背躲在那儿有半个时辰了,不觉得累啊?你找把椅子坐下来大大方方地听我们说话就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越老做事越没分寸。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有小厮跑了进来,“少爷,莫邪山庄庄主宛狂澜派人送来书信一封,要您亲自拆阅。”
接过书信,诸葛少展信一看,马上就垮了脸,“这小子不知道我大字不识几个啊?写这么多字谁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管家!避家!出来念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