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我玩了一次,还会再玩第二次吗?我已经成了整个长安城的笑柄,不会再让这种事在自己的身上发生的,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绝对在说真话,再认真不过的正经话。”她强调着自己的认真,她是真的在用极度的认真撕碎惜虹的心。
猜对了!
整个家中谁不知道惜虹对范成黏得紧,范成对惜虹宝贝得不得了。他们俩青梅竹马,他简直就是她的守护。二夫人早就将范成当成了自己的小女婿,依水也是真的拿他当兄弟看待,就连范大管家对惜虹的宠溺中都夹杂了一份复杂的情感。断云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这样的婚事,不是成心让大家在泥沼里挣扎嘛!
没错!
她就是要一家子跟着她痛苦,她受够了!
她受够了独自一人为这个家打拼,其他人却悠哉地冷眼旁观;她受够了不断地努力,只换来自我的人生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她受够了想尽办法买来礼物讨好家人,最终赢回的仍是背叛与忽视;她受够了独自陷进苦痛中,却没有人肯拉她一把;她受够了……
既然如此,就让所有的人一起沉沦吧!
币上假假的笑容,断云站起身游走在几个人中间,“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二小姐,我……”范成未出口的话被范大管家挡了回去,“二小姐,所有的事您决定吧!”
范大管家毕竟在这个家待了这些年,他太清楚,整个望家没有人可以与断云的力量相抗衡,更没有人可以左右她的意见,要不她怎么是“阎罗望”呢!所以,即便他明白儿子心中一千个不愿,即便他明白自己心中有一万个不甘——他们父子还是要选择沉默。
聪明的老管家!断云在心中赞道。挂上阎罗的邪恶,她冷酷地开口:“看样子,大家的意见都很统一。既然如此,二娘,就麻烦你为我准备婚礼。大姐、三妹,你们也跟在后面帮帮忙吧!我要利用这段时间去洛阳的药材行一趟。羿江愁……”
被叫到名字的江愁垂下了头,不是不敢,他是不想看她。不想看到挂着阎罗嘴脸的她,那不是真正的她,他这样告诉自己。
命令自己不在乎他的表情,断云死板地宣布阎罗的命令:“因为要去药材行,所以你必须跟我同往。望家养你可不是吃闲饭的,你又不是望家的女婿,只有望家的女婿才拥有白吃、白住的权利。我说得是吧,大姐夫?”
“望断云,你太……”
断云用一个冷笑的眼神堵住了肖胜坚的口,在她凌厉的目光下,自知理亏的望家大女婿闭上了嘴巴。
很好!满意地看着局面,断云知道这场战争她已取得了全面胜利。在心中告诉自己:从这一刻起,她要与整个天地为敌,因为惟有她才能操控一切。
惟有无情,才能无心;惟有无心,才能胜出于人。而一个无心的人,就不会爱上他人,就不会感觉痛了,不再痛了,不再为他而痛了。
不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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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向着洛阳的方向走了整整一天,车队保持着最高规格的宁静,就像一驾走向坟地的灵车。
夕阳西下,望断云撩开帷幕远远地望去,她突然有种感觉,这么美的夕阳,是为她送葬而来的。合上卷帘,却合不上心中的哀鸣,她重重地叹了口气,马车恰在此时停住了。
“我有话跟你说。”
是那道曾经温暖她的声音,如今只剩下冷漠。断云轻咳了一声,方才说道:“你上来说吧!”
羿江愁犹豫了片刻,终究抛下仆役的身份上了马车。车内很宽敞,她手边的小桌上放置着一些卷册,就连路上的时间她也不放过,还在处理商行的公事呢!心底萌生出一个念头:如果望家二小姐不再是“阎罗望”,她会变成什么样?望家会变成什么样?
眼眶中装着他,断云竟发现自己有点放不下,“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哦。”回过神,他想起了自己找她的初衷。豁出去了,他才不管什么主仆之分。冲着惜虹叫他一声“哥哥”,为了这个可爱妹妹的终身幸福,他一定要把这一切说个清楚,“我是想问你,你真的要和范成成亲吗?你难道不知道惜虹……我是说三小姐她和范成……”
“你这么问是为了惜虹吗?”她笑,看不出真正的情感走向。
经她这么一问,江愁也糊涂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眼前这个苍白而消瘦的女子成为范成的新娘……
将他的沉默当成默认,断云觉得自己所剩不多的力气在一点一点地逝去,“现在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管谁跟范成有什么关系,婚礼都会如期举行。这个答案,你愿意接受了吗?”
不愿意!一点也不愿意!他竭力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些端倪,可是她的克制力实在是太好了,一点蛛丝马迹也发现不了。他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望断云,不是那个会买一大堆的礼物送给家人,还谎称是下面的人进贡上来的望断云。你到底怎么了?”
“我只是听从‘活神仙’的忠告,为自己找个如意郎君。算起来,我和范成也是一起长大的,他无不良嗜好,不贪图望家财富,又能帮我的忙。像我这种没人要的姑娘家,能嫁给他这样的人,已经是天赐良缘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她的丹风眼噙着笑冻结在他的眼眶中,他突然觉得会出现今天这般局面,他要负一大半的责任,他突然觉得自己在有意无意中伤害了她却不自知,他突然觉得她所有的手段都是在惩罚他和她自己。
“嫁给他,你会幸福吗?你会有爱和被爱的感觉吗?”明知道这个问题很傻,可是看着眼前不经意中流露出落寞的她,他就是不能不问。
“爱?”她的表情告诉他“你的问题很荒唐”,“一个大产业的继承者是不能有多余的情感,那会影响他的判断力和决断力,这句话是老头子告诉我的。”
她口中的老头子是她的父亲,江愁几乎可以笃定这一点。该说她不孝不敬,还是……她恨那个“老头子”,恨他培养出今日的“阎罗望”?
最后的眼神扫过她冷漠的身影,江愁那颗一向宽厚温良的“活神仙”心肠几乎也开始恨那个“老头子”了。
月上中天,洛阳终于向他们张开了怀抱。
“二小姐,咱们到洛阳下属的药材行了。”随行总管药材这一行的当家半躬着身子向大当家答着话。
马车内被浓重疲倦包裹着的断云听见声响,支撑着走了下来,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的羿江愁跟了上来,三个人向天字号药材行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空气中爆发出一声巨吼,如黄泉路上的抗争——
“‘阎罗望’,你纳命来!”
一个陷入疯狂的女人手握一把尖刀向着断云直直地冲了过来,她不动不摇地合上眼等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瞬间过后,只听那个被随行的护院、武师制伏住的女人不断挣扎,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开眼,在她的身前躺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血,一片红濡的血将那月白衣衫染成了鲜红色。那可怕的颜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怎么也迈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