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没想到好好的气氛会变得这么糟糕,她试图挽回,“断云,你大姐、小妹也不是有意要说这些的。其实她们也没说错,现在整个长安城都在传这件事,真的!不信你去街上走一圈就知道了,我们没骗你。所以我才想早点帮你找个好人家,这些人条件都不错的,你看你是不是仔细考虑看看?如果没什么大问题咱们就赶紧把事办了,也免得人家再说三道四的,你说是……”
“滚出去!”
来找夫人诉说衷肠的肖胜坚一进门就听到这个低沉的怒吼,他心弦一紧,赶紧过来看看,“出什么事了?二妹,你又在发脾气啊?大家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随便发脾气呢?好歹二娘也是你的长辈,你要懂得孝敬她;依水是你大姐,你要尊敬她;惜虹还小,她要是说错了什么,你多担待一点不就完了?”
看见他一张单纯的脸,断云更加怒火中烧,“这里没你的事,你在望家白吃白住,根本就是吃软饭的废物,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我……”肖胜坚的男子汉尊严严重受创,他沉着一张黑脸,半天喘不过气来。
一边的依水心疼得漂亮眉头都弯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步逼到断云跟前,“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相公?他是你姐夫嗳!”
“那又怎样?”断云的脸上挂着冷笑,“难道我说错了吗?或者,他除了吃喝,陪你逛街花银子,还做了什么为望家赚钱的营生而我不知道的?说出来,我洗耳恭听。”
二夫人见形势不对,慌忙打起圆场:“断云,你也知道胜坚是一介书生,他在行的是诗赋,不作经商之用的。”
“是呀!是呀!”惜虹自以为是地说着,“大姐夫的诗写得很好的,我都听不懂。”
断云的丹凤眼一勾,将在场所有人的身影都从眼中勾去,“那就带着你的漂亮夫人、菩萨心肠的岳母和只会闯祸的小姨子赶紧去作诗吧!免得再听我说出更难听的话,你脸上要是挂不住,我可不负责帮你兜着。”
肖胜坚的男子气概受到极大的打击,他蹭地窜到差一点成为自己终身伴侣的人面前,“望断云,你不要太过分!”
“如果不喜欢你可以搬出望家啊!”她冷冷的笑配上冷冷的语气,就像一道霜打在人的心上。
为了赌这口气,肖胜坚放下大话:“好!我这就带着依水离开。”他拉着现任夫人的手匆匆地向外奔去。
“胜坚!胜坚!”二夫人赶紧追了出去,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女儿和女婿离开家的。
不用说,没了好玩的,惜虹也跟在了后面。
书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断云握着手中的毛笔却怎么也写不下去,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栓住了她的心,紧紧的就是放不开。下一刻,她一阵一阵地咳着,就是停不下来。
在那让人心疼的咳嗽声中,阳光斜斜地照过来,照出一道月白色的身影。
“何必呢?”他这样说着,“何必把关系弄得那么僵呢?他们都是你的家人啊!”
“我没有家人,我只有我自己。”深呼吸,她将所有的痛苦吞下去。
为什么她不肯让大家来分担她的压力?为什么她不肯把她的心交给他?他心中的问题,他却问不出口。瞥了她一眼,江愁蹙起了眉头,“别这样,你也不希望所有人都讨厌你吧?”
“你也会讨厌我吗?”她的问题紧随其后,“或者,你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我怎么会讨厌你?话到嘴巴又被他咽了回去,别开眼睛,他不敢看她,就怕那点小小的心思从一不小心的嘴角流淌出来,“我……”
“你应该讨厌我,我是‘阎罗望’嘛!”她笑了,很冷,“你会变成望家的仆役都是我害的,如果弄成这样都不恨我,那你这个男人也太没骨气了。”
她一定要这样的结局吗?她一定要她身边的每个人都远离她吗?不!是她自己选择了远离人群,只为了换来这满身的铜臭味。
即便如此,他还是放不开她,看来他真的是个“活神仙”,救不了自己的神仙,“你怎么说都好,我只是请你多多考虑家人的心情。你已经失去了母亲、父亲,不想除了钱一无所有吧?”
心中某个积着尘埃的角落毫无准备地暴露在阳光下,断云一句话击了回去:“你不过是望家的一个奴才,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这个主子?”
奴才!主子!
简简单单两个词将两个人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障碍轻而易举地摆了出来,她就像头顶的云彩,他只能这样眺望,却永远无法触模。
伤害,不是一点点。
垂着的头缓缓抬起来,他开始微笑,很努力地笑着,“是啊!我不过是一个以身抵债,到死也无法逃月兑的奴才,我有什么资格和主子谈论这些?奴才要去做奴才该做的事,主子您还有什么吩咐?”
她后悔了,话一出口就后悔不已,然而她却不去道歉。她以为他会了解她的心思,她以为他会放任她的任性,她以为他会包容她的一切。这一切,只是她的“以为”。
她转身离开,没有一句话,就像屋外那个过分安静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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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羿江愁身边的小厮过来收拾碗筷。看了看桌上的食物似乎一点也没动,小厮好心问道:“江愁哥,饭菜放在这里很久了,你都不开动吗?还是吃一点吧!”
“我没胃口,你们帮我端出去吧!”江愁仔细看着手中刚收上来的药材,一动都不动。
另一个小厮走过来拉了拉这位小扮的衣襟,“那筐药材江愁哥已经看了足足一个时辰了,他今天没有为二小姐熬药,现在又不吃东西,会不会是被二小姐骂了?”
“我看差不多,刚刚我从前苑过来的时候还听几个大管家说今天二小姐又发脾气了。真不知道这样一个连嫁人都成问题的姑娘家还一天到晚发什么火?”
—两个小厮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咬起了耳朵,“你知道吗?现在整个长安城都传疯了。”
“我也听说了,所有人都在说咱们二小姐自从被大姑爷退婚后,就再嫁不出去了,没人愿意把一个阎罗王娶回家去。”
“还有!还有!”小厮的口中有着数不尽的兴奋,“还有人说我们二小姐有断袖之癖。”
另一位小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是吧!断袖之癖不是说男人那个什么吗?怎么会说到‘阎罗望’身上?”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男子养娈童,女子养个姑娘不就好了。”小厮说得有声有色,“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来府中的那位楼起小姐?”
小扮惊呼成声:“啊!就是住到二小姐房中的那位楼起小姐?看人老是眯眯眼的那个?”
“对啊!对啊!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她来的时候,咱们二小姐破天荒地笑了。那几天她都没有发火,而且还很亲切的样子。听说后来这个楼起就负责管理望家的书肆商行,你记得吗?二小姐去年腊月还特地放下所有的事跑去宜州看望这位楼起小姐,要知道,‘阎罗望’可是那种以赚钱为生存的人嗳!”
“经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搞不好这个传言是真的哦!你想啊!如果二小姐不是有这方面的问题,她为什么不愿意嫁人呢?都说了咱们未来的二姑爷是入赘望家,对她而言又没什么损失,就连这样她也不愿意让媒婆或是二夫人插手——这不是太奇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