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一刻驭鹰一定在不远的前方等着她——我不能死,我必须活着,为驭鹰活着,我们还要一起回家呢!
希踪,你不能有事,你知道我在等你,你要为我活着,我们还要一起回家呢!
驭鹰再也顾不得远方轰隆的炮火,或是以生命为代价绽放的礼花。站起身,他奔到临时医院的门口,他想拨开人群走进去,他想进去找他的希踪,可是不断有伤者、医生和护士向外涌,他被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一次又一次地被劝阻不要人内,他根本找不到希踪啊!
“我要进去!我要进去!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东方女孩,她叫希踪,从中国来,她是东方女孩……你们有没有看见?她……希踪……”
轰——
这一次不同于爆炸的轰鸣,那是一种闷雷似的呐喊,在这一声闷雷中,临时搭建的医院在瞬间坍塌,化为平地。
“不——”
驭鹰疯了似的想要冲上前,“不!不能这样,不可以的,希踪还没有出来,不可以的……希踪!希踪——”
他狂乱的手指停在半空中,胸前星型的链坠微微发热,同样发热的还有他的眼眶。这一瞬间,在弥漫的灰尘中希踪抱着一个男孩冲了出来,冲到了他的面前。
全身僵硬,像是坐了世界上最冒险的云霄飞车,心从地狱被拉回了天堂。脑中空空,他的双腿却像有自己的意识,大步冲上前,他将她抱在怀中,紧紧地勒在双
臂环绕的中央。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回到了他的怀中,她还活着,为了他好好地活着。
“你回来了,你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还要跟你一起回家,我怎么会有事?傻瓜!”
男孩被夹在中间,他无所适从地成为这对生死爱人的见证,他的脸上感到了滚烫的液体。侧过头望去,希踪小姐的嘴角是笑着的,那个有着棕色头发的叔叔嘴角也是弯着的,可是银蓝色的眼睛却是湿湿的……
☆☆☆
驭鹰带着覃希踪、阿拉伯小男孩开车回到巴勒斯坦饭店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他提起男孩的衣领直接丢给傻愣愣、还追问个不停的阿曼和寻寻,自己则抱着希踪回了卧房。
从危险中回来,他要检视她的身上有没有擦伤或是其他目前还看不出来的内伤,可他内敛的眼神却出卖了他至今仍未平静的心情。
他差点失去她,差点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埋葬在他的眼前。他终于能明白为什么希踪宁可和他分手,也不愿意目送他去战地,去灾难第一线。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根本就是一种比死亡更残酷的煎熬。再多来两次,他绝对会因心脏突然停摆而一命归西。
“驭鹰,我很好!真的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
从进了卧房开始,他的手忙着检视她衣服下的擦伤,银蓝色的眼眸却始终避开她的视线,他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为什么都不说话?”
他收拾好医药箱坐在床边,双手交叉握成拳,紧紧捏着的指关节泛白。“在去摩苏尔接你的路上,我始终在想见到你之后该做的第一件事,我在想……我在想我该做些什么。”
希踪带着好奇的目光跪在他的身边,“那你现在见到我了,你想做些什么?”
“我想把你按到膝盖上痛打一顿,惩罚你任性地跑来死亡边沿找我,害我吓得差点当场死亡;我想立刻将你打包邮寄回中国;我想将你一辈子锁在保险柜里,再也不让你跟在我身边;我想……”
希踪突然吻住了他,是东方人的害羞吧!她很少主动吻他,是从死亡边缘重生的激情吧!她只想好好吻他……
那一夜,他们用所有的激情和身体的火热来证明对方活着,平安地活在自己的怀抱中,他们就像一对连体婴,永远不会分开。
激情过后,希踪异常地清醒,清醒地盯着枕边的驭鹰,她注意到了他戴在颈项上的那个星型链坠。
“这是什么?”
她的手已经抓住它,驭鹰来不及阻挡,丢脸地别过了眼睛,“中国人的护身符。”
“护身符?你不是从不相信任何宗教的吗?”他会将什么样的护身符戴在身上?
希踪打开星型链坠,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左半颗星和右半颗星各贴了一张大头照。是那个情人节之夜,他央求她的礼物,她的大头贴和他们俩合影的微笑。两张大头贴合在一起,正好是颗完整的星——完整的心。
“你把它当作护身符?”在他向她要情人节礼物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将她当成护身符戴在身边了吗?
提起这颗链坠,驭鹰可有话说了。“你还别不信,在前几天一次拍摄过程中,如果不是它绊了我的手一下,我为了抢救相机俯,我很可能已经死在轰炸中了。我相信,是你在保佑我,是你要我平安地活着,活着回到你的身边。我不相信任何宗教,因为你就是我的信{中。”
希踪含笑地微眯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我发现到了死亡边缘,你的嘴巴变甜了,居然拿肉麻当有趣。原来,最危险的时刻真的能激起人的潜在个性,大名鼎鼎的战地记者Hawk也能人选世界女性心目中的最佳情人嘛!”
“我不是詹姆斯?邦德,用不着换女郎出场,我只要人选你心目中的最佳老公就好。”
希踪愣愣地半张着嘴巴,他不是说什么也不肯结婚嘛!怎么才一个多月的工夫,脑门就开窍了?
“我可以把你说的话当成求婚吗?”
“你可以回答‘Yes’or‘No’吗?”
“可以问原因吗?”希踪举手提问,像个乖巧的学生,“你不是说你还没准备好,不想结婚的吗?”
驭鹰将她拉到胸口,他喜欢这样揉着她的头发。“那只是一个借口,我害怕有一天你知道真相会离我而去。”
希踪猛地抬起头,学他的鹰眼盯着他,“你还有什么秘密没告诉我吗?”
“你已经知道了,”他半闭着眼睛,不想看见她的表情。“我不可能给你一个你想要的完整家庭,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让你怀孕。”
从他知道希踪出自离异家庭,知道她小时候的生活是如何过的开始,他就知道她一直想要有个完整的核心家庭,想要有自己的宝宝,让孩子在父母的爱中成长。越是知道她的渴望,他就越是害怕,不敢告诉她自己的秘密,怕她会因此而离开他。更怕在结婚后,她才知道这个秘密,会因此而恨他一生。
这两年来,他苦苦地压抑着自己。明知道她不是他要得起的女孩,明知道他不能给她渴望的幸福,可他就是放不了手。直到那一天,希踪告诉他——
我只要你好好地活在我的身边,没有孩子……没有孩子也无所谓,只要你平安地留在我的身边,怎么样都可以!
他不能如此自私地困住她,如果要她成为自己的太太,她就有资格知道所有的一切。“希踪,九一年的时候我以战地记者的身份参加了海湾战争。你知道吗?海湾战争,美军第一次使用了至今仍有很大争议的贫铀弹。”
“贫铀弹?那是什么东西?”希踪不懂军事,更不明白现代化的武器对人的杀伤力。
“贫铀弹是一种蕴涵放射性元素的武器,简单来说它是将原子弹的威力分化,但杀伤力还是相当惊人的。”这些也是在海湾战争结束以后,他才知道。
“海湾战争结束以后,很多美国的老兵开始出现身体不适的症状,例如呕吐、头晕、胸闷、免疫力下降,严重的还有吐血、性功能丧失等等。虽然有些政治家不承认这是放射性武器导致的后果,但在医学上,还是称它为‘海湾战争综合症’。在这次美国向伊拉克派兵的前夕,当年参加海湾战争的老兵还举行了示威游行,希望能为自己的遭遇讨回一点公道,阻止这一次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