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寒默默的点了点头,“我会的。”站起身,他准备离去。他怕再不离开,他的情绪会控制不住。“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她来送他,心里明白这或许将是最后的送别了。
走到他的身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让重天伸出手抱住了他。靖寒先是一惊,等他明白过来,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反手抱着她,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拥抱了。
“你要享受生命所赐予的一切美丽,把我的那一份也算上,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这是重天所有的祝福,她毫无保留的将其给了他,只为了今生的相爱。
那一瞬间,靖寒突然想起了一段不知在哪里看到的话——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你以为明天一定可以继续的,有很多人你以为明天一定可以再见的。于是在你暂时放下手或暂时转过身的时候,你心中所有的,只是明日又将重聚的希望。有时候,甚至连这点希望也不会感觉到。
因为你以为,日子既然这样一天天过来,也当然应该这样一天天过去。昨天、今天、明天,应该是没有什么不同的。但是,就在你一放手,一转身的刹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变了。太阳落了下去,而在它重新升起以前,有些人就从此和你永别了。”
旧爱,永别!
第六章
靖寒让自己沉静了三天,算是为这段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做一番悼念。爱情结束以后,生命力从他的身上渐渐褪去,留给他的惟有淡淡的哀伤。他觉得自己所有的反应都渐趋麻木,好象周围的一切都跟他失去了关系。
那天他站在落夕湖畔,一站就是一天,脑中一片空白,心里一片苍白。什么叫行尸走肉,他总算是明白了。原来,爱可以彻底的改变一个人,尤其是一段永不见天日的旧爱。
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多余的时间为爱流泪,日子还得一天一天的过,工作还得一天一天的做。
这不!周一的早晨他刚到医院,工作就来了。
护士长走到他的身边,用一种近乎沉痛的语气告诉他,又来了一位新病人。因为这里是肿瘤科,靖寒又是这方面的干将,所以送到他手里来的大多数已经是九死一生。
他见多了,也看惯了,神经早已麻木,他不知道年长的护士长为何会出现这种表情。
“程姐,你这是怎么了?送到我们这儿来的,不都是这样嘛!你怎么悲伤起来了?”
护士长念叨了起来,“这个很年轻,今年才二十四岁。得胃癌已经两年多了,这次进来能不能再出去都是一个问题。”
“不是艰难的工程也不会送到我这儿来啊!”靖寒伸手要这个新病人的病历,“先让我看看这个工程的整体情况。”
护士长将病历交给他,嘴里还继续说着,“可惜哦!听说她很有才华呢!很早的时候就获得了设计界的大奖,对了!她的哥哥就是咱们急诊科的骆主任。”
靖寒的脑袋“嗡”的一声大了:二十四岁、设计界、哥哥姓骆——这一个又一个的信息充斥着他的神经,打开病历他迅速的翻找着,姓名!姓名!
骆重天!
“不会的!不可能的!不会这么巧的!”
靖寒不敢再想下去,拿着病历他向住院部跑去。这一路上,过去的种种疑惑一下子冲进了他的脑袋里。她苍白的脸庞,急剧的消瘦,偶尔说肚子疼,还有那些对生命的感慨……
所有的一切迫使他一下子推开了那间病房的门——
听见声响,病床上的人儿向门口望去,两番对视——“砰”的一声,靖寒手中的病历掉在了地上。
真的是她!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真的是他认识的,他失去的,他爱的骆重天。
重天呆呆的看着面前穿着医生制服的靖寒,一时间失去了反应。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哥说的那个“肿瘤界的奇迹”竟然会是他?她还以为他应该在心脏外科领域呢!
缓缓的弯下腰,他缓缓的拣起地上的病历,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身边。褪去脸上的脂粉,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她苍白的病容。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总是化着浓浓的妆了,那是为了掩盖她再也无法掩藏的病容。
看着这样的她,他张了张口,好半晌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你不是去美国了吗?你的未婚夫不是在哪里等你吗?你不是要过去结婚了吗?”紧紧的盯着她,他的眉头纠结到了一处,“为什么骗我?”
她不说话,也不看他,只是垂着头坐在那里。
从最初的震惊中平静下来,靖寒知道现在该是将所有的一切弄明白的时候了。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他愿意跟她静下心来谈一次。
“病历上说你生病已经两年多,你从什么时候起就知道自己的病了?”他要将一切的疑团解开,只有这样他才能重新正视两个人的感情。
在这里撞见他,重天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将所有的谜题揭开吧!
“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当时我正沿着落夕湖一路奔跑,你骑车撞了我——那天,我从医院得知了自己的病情,对人生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我根本不敢相信这必须面对的事实,当时我还不满二十二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我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愿望等着去实现,我觉得老天爷太不公平了,竟连平凡人都可以拥有的生活都不肯给我。”
停了一会儿,她用这短暂的时刻瞟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她继续说下去。
“就是在那时候我遇见了你,你眼中闪着无限的活力,让我想用尽一切办法抓住你,不仅仅是为了爱,更是为了你生命里所有的闪光。”
“所以你才会用尽一切手段的去破坏我和珍珍之间的感情,因为你怕自己再没机会了,是不是?”靖寒问的心痛。如果他可以多注意她一些,如果他的心不是那么顽固,或许他们就不需要坐在病房里谈论这过去的种种。
她再度恢复了沉默,因为不知道该怎样将那所有的碎片拼到一起,就让靖寒自己来拼吧!“后来你去美国,或许有很多原因,但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你的病已经到了非住院不可的地步,我说的对不对?”
她继续沉默,那他就将话说到底。“这次回来,你还是为了接受治疗。你不是不再爱我,你是不敢再爱我,你怕你自己没有时间,你怕你会拖累我,你怕我会为你担心……”
重天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拼命做成的伪装就这样被他一层层的撕毁,所以她摇着头大叫了起来,“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说你去美国了?还说什么有未婚夫在那边等着你,你们就要结婚了,你根本就是希望我对你完全的死心。因为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从很久以前你就知道,你甚至比我更早知道,对吗?”他在逼着她交出心中的答案。
“对!”重天被逼到绝境,开始了全新的反击——
“我是从很早以前起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留恋的眼神,你宽容的声音,你被情感包围的表情——我都看在眼底。甚至于你那天在马路上寻找我,我都知道,因为我就站在你身后的商店里,我就站在那片透明玻璃的后面。”
深吸一口气她继续说下去,“不出现是不想再见,只为再见的人已不是我可以爱的对象。你被称为‘肿瘤界的奇迹’,你应该很清楚我现在的状况,我很可能连今年冬天都拖不过去,这样的我怎么去爱,你又怎么来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