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华不再说什么,低着头玩起餐桌上的刀叉。
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广泽犹径自说着,“接下来是汤,酒会的时候不会出现,所以我也不用跟你多费口舌。再来就是主菜,这个你必须选择。主菜中多数是肉类或海鲜任选择其一,并附有蔬菜、通心粉或饭作配菜。素食在法国菜谱中并不流行,不过酒会上大概会准备素菜菜式供我们选择。到时候,你跟着我,我选择什么,你就选择什么,知道吗?”
“知道!”霁华淡淡地答应着。别过脸,她的语气里冷硬得出奇,“你是气质高雅、风度翩翩的上流人物嘛!”
便泽将她的不高兴摆在一边,自顾自地说着,“最后是甜点。法语的甜点也叫Dessert,原本是‘从餐桌上拿走餐具’的意思,因为用过主莱后会收走餐具,才奉上甜品或水果,不少甜品还会加入酒类。在吃完东西后,你可以尝一些甜点。为了防止你出洋相,我会拿果汁饮料给你,你也只能喝我拿给你的东西。”
霁华手撑着头,眯着眼瞧他,“何必这么麻烦呢?酒会的时候,我什么都不吃不就好了。”
便泽认真地点了点头,“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想想,这样做反而显得你很奇怪。所以我觉得还是让你吃一点会比什么都不吃来得好——礼仪、气质、风度上来得好。”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霁华无意识地玩着手里的刀叉,她的眼神中放射出危险的光芒。
可惜广泽一点危险意识都没有,不知死活地问着,“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就是不去啊!”她猛地站起身,将手里的刀丢在了他的跟前,刀锋插进桌子里,隐隐闪着寒光。
趁他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凶器,霁华一扭头冲了出去。飞奔的脚步让她的身影很快地就从广泽的视线里消失了,待他回过神来,只来得及紧追而去。
来上菜的侍应生最后看见的就是这一幕。早就料到那位小姐会离开的,要是让他来面对那位先生,他也逃跑了。
摇着头,侍应生隐隐叹起气来,“现在的先生真不会追女朋友,开始的时候不把她抓紧,等她跑了,你还不是要去追嘛!笨哦!”
第五章
难怪这俗妞儿从来不穿高跟鞋呢!原来是为了随时逃跑啊!现在可好,她能跑,跑得无影无踪,害他连一点寻找的线索也没有。
开着车,郗伟广泽满大街地转悠,就盼着在下一个拐角处能看见温霁华的身影。
可他已经走过了下下下……一个拐角,也没能寻到她。将车停在一边,他沿着东方学院的落夕湖畔四下寻找。这里是东方学院的学生喜欢流连的地方,既然她毕业于“东方”,对这里也应该有种特殊的情感才是。
一路觅来,他一无所获。蓦然回首,她就坐在他身后的凉亭处,而且是将脚放在座位上,蹲坐着。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的坐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个女孩子家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要惹人笑话。你爸妈难道都没跟你说……”
“闭嘴!”霁华狠狠地瞪回去,随即又收回目光。
这一瞪倒真的让广泽住了口,和她交锋许多次,这还是头一次看她动了怒,他不得不小心谨慎。“菜还没有上,你就从餐厅里跑了出来。走!咱们回去吧!”怎么听,这口气里都有些讨好的味道。
霁华沉着脸不去看他,就连语气也变得生硬,“你不用麻烦了,晚上的酒会我不去。你可以跟那个董事说我病了,说我有事,再不行你就说我已经辞职了。辞职信我会在周一的早上让你见到,现在你回你的西餐厅吃你的法国大餐,我回我的东施公寓吃落星煮的面条——咱们互不相欠、毫无关联,就此拜别。”说话间,她就准备离去。
便泽长臂一伸拦住了她,“怎么好好的说要辞职,你不是在公司里做得挺愉快吗?你不会是想逃过我的礼仪训练吧?我告诉你,为了能让你将公司的形象展现出来,为了能让你将公司的气质表现出来,这场训练无论如何你要做……”
“够了!”霁华终于忍不住了,她站在石凳上,依靠提升的高度俯视眼前的男人。
“郗伟广泽,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你以为每个人都要按你的要求做到气质高雅、风度翩翩?什么气质?什么风度?说到底就是虚伪!你以为你的礼仪、气度很不凡吗?那不过是一张虚伪的假面具罢了。其实你心胸狭隘,容不得别人的意见,脾气暴躁,还自以为是。你每天带着假面具活在人前,这还不算,你还要求别人也带着假面具和你对话。是的!你有才华,你是总裁,下属都要听你的嘛!现在我温霁华不干了,这总可以吧!”
“你在说些什么?什么叫你不干了?什么叫假面具?你凭什么指责我?”显然,一上午的折腾经这把火这么一点他也烧了起来。
“好哦就来一一告诉你。”霁华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算。
“从你第一次见到我,你就不想录用我。因为我的气质够不上你的标准,要不是狄先生的劝说,你早就将我拒之门外了。你作为一个公司主管以气质取人,你够格吗?后来金迷秦和范春溶的事情也充分说明你的用人制度有问题,你根本不配做一个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再看看你所管理的公司,同事间表面上看起来彬彬有礼,个个气度不凡。其实呢!彼此间勾心斗角、冷漠无情,明明可以用合作来提高效率,他们却情愿彼此之间等着看笑话。这就是你一手塑造出的公司气质吗?我跟你提出改善意见,你根本想都不想就否决了。别人说上两句,你就气得要死,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还必须得装出一副绅士的样子,你不虚伪吗?你没有带着面具生活吗?还是,这些根本就是你的气质?就是你的风度?”
便泽握紧拳头,半晌咬出几个字,“你……够了!”
“不!我不够!既然我要辞职,我就索性说个痛快。”霁华早就憋了一肚子的话了,她非把账跟他一次算清不可,“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不就是因为你父亲嫌弃你那个出身农民的母亲嘛!”
听见她提起的往事,他神情一恍,明显地震了一下,“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所有熟悉你的人,谁不知道这件事。而知道这件事的人,又有谁不为你母亲抱不平!你父亲既然不喜欢你母亲,完全可以不娶她啊!娶了她,再来伤害她,这叫‘报恩’?如果你父亲放过她,说不定你母亲可以找个爱她、呵护她、尊重她的男人快快乐乐地过一辈子。还有你这个做儿子的,生你养你的母亲是朴实的农民,你自己还嫌弃……”
便泽火气上行,断然封住了她的口,“你没有资格评论我,你更没有资格评论我的父亲、母亲和我的家庭。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花农的女儿罢了!”
“我是出生花农世家怎么了?我不觉得花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附庸风雅,在办公室、会议室插的那些花不都是花农种出来的嘛!我为我的爸妈自豪,我以他们为傲。你呢?你就以你那个自以为是的自私鬼老爸为偶像吧,以后谁嫁你谁倒霉!”
不想再和他争论下去,霁华从石凳上跳了下来,“我现在要回家了,你也赶快滚回去准备你的酒会,记得把你的气质带上,别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