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间感受到一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使地睁开眼,起身、扬手、踱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花多大的工夫,他找出了那分“不同寻常”。
“起来。”他用脚踢踢卧在地上的柔软物体,举止与温柔压根沾不上边。
地上的活物伸出白皙的小手揉了揉迷蒙的双眼,睡眼惺松间发现了屹立身前的庞然大物。拍了拍发上的杂草,她突兀地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手臂,依靠着这分简单的支持站起身。“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苍不语双手背在身后。被她触模的地方隐隐有着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这让他有些不习惯,更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追逐光芒而来的。”她拍拍身上的金色衣衫,毫无惧意的凝望着眼前有些凶巴巴的他,“昨天的这个时候,我还在攀爬一座很高很高的山,我想看见清晨第一缕朝阳的光辉。没想到在我爬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看见一阵诡异的光芒。它是由亮金色和沉黑色共同组成的。我从未发现这两种迥然有别的颜色居然可以这么融洽地交织在一起,我好奇极了,情不自禁地就追逐上它的蔓延。没想到,反而被它牵引到了这个岛上。”她的眼里有着无法抑制的兴奋,一扭头,她好似想起了什么,“哦!忘了告诉你,我叫‘逐光’——就是追逐光芒的意思。你呢?你叫什么?”
他别过头不看她,私底下却判断着事情的发展走向。一定是昨夜,他魔性大发时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剖开了苍岛的结界,将她带来了这里。可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他身上神魔交汇时散发的光芒会将所有神、魔劈得灰飞酒灭,没道理将她安全无虞地呈现到他面前来啊!莫非……她是人?
他的手探上了她的肩头,感受着她的体温。转瞬间,他的神色骤变,“你是妖精!”他看见了她的元神,一块青黑色的石头——她是石头精。
没等逐光有所反应,他的手已经探上了她的颈项间,微一用力,所有的空气都在他的掌控中。她根本无力挣扎,更无力自救。
眼见着她的脸色由红润变得苍白,再转为青灰,他毫无留情之意。她是妖精,她是魔,与他立志的神界势不两立,他灭她的决心就像剔除体内的魔性一样坚决,没半点的犹豫。
他的大掌再一用力,她的元神己近于破散,在这世间逗留的最后一瞬,她笑了——没有阴冷,没有怪诞,她死灰的容颜拥有最温暖的笑容。那美好从她的唇角间一路上行,涌入黑亮的眼眸深处,那里惟一蕴藏的身影就是他——正在置她于死地的苍不语。
仿佛被雷劈中了似的,他怔怔地松开了手,眼见着她的身体瘫软在草地上,他俩无力反应。
那笑容——那诚挚、温暖、无暇的笑容让他首度领会“笑”的定义。许多年来,他没有笑过,也没有任何生命向他展现过笑颜。久而久之,他都忘了这世间还有一种名为“笑”的表情,以及它所引发的心情。而她大限前的这朵笑花无意中激起了他心头埋葬了多年的情绪,刹那间的恍惚让他决定放过她。手一松,他真的放开了她。
拼命呼吸着美好的空气,逐光是那样的脆弱而娇柔。瘫坐在地上,她仰起头朝他望去,“谢谢!谢谢你放过我。”临了,她还不忘给他一抹笑。
他屏住呼吸,抑制住心头奇怪的悸动,狠狠地丢下一句,“滚出苍岛,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你会后悔的。”甩开手,他凭借法力离开了她的视野范围。
他最后的身影让逐光看见了一小团亮金色与沉黑色相融的光芒,那……可是他的光芒?那……可是吸引她追逐而来的光芒?
将身体平放在草地上,她让自己最大限度地接受阳光的洗礼。心底里却暗暗下了决定,她不会离开苍岛的,因为她找到了毕生追寻的光芒——他所散发出的神秘光芒。
迎着四周围的光亮,嘻嘻,她笑了!
——*※*——
她没有离开,她居然漠视他的警告留了下来!
苍不语左手背在身后,双脚立于纤细的竹叶上,借助高度优势俯视那个不知在忙些什么的石头精。
只见她用那对小巧的足型测量了一下那片竹林,然后选择了几棵高壮的竹子,将手恭敬地摆放在竹节上,合上双眼集中心神念动咒语,整棵竹子抗议性地晃了两晃,这才从竹节的中间部位断裂、倒下。整个过程冗长而繁复,这还不算她把咒语忘记或念错的情况。说她是“精”字辈的魔物,实在有辱妖精的集体称号。她那小小的法力连推倒一棵竹都这么困难,更别说成为魔性苍狂的大恶魔了。
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在后头呢!
身为最低等的小妖精,光靠吸收天地精华是远不能维持她的体能和法力的。她的推竹工作没能做多久,整个身躯就己显得疲惫不堪。倚靠着竹节,她饮上两口山泉水,仍旧是上气不接下气。
不经意间,她发现竹林上空包围着一团神秘的光芒,她努力眺望,终于让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竹叶顶端那个衣袂飘飘的身影。
“喂!是你吗?”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好这样大叫着。
苍不语对她的叫喊有些不知所措,原本据他估计,像她那样低能的法力是根本不可能跨越这样久远的距离看见他的。对自己的失算,他显得有些懊恼——瞧!又是他不熟悉的感觉名词。一个空间移形,他立在了她的身前。
“嘿!你来得可真快啊!”对这位新邻居,逐光抱以绝对的友好。
锁紧眉头,苍不语对她的暖笑置之不理,“你在我的岛上做些什么?”他的声音极度威严,不含半点情谊。
“砍竹啊!”她坦率地回望着他,还一脸安慰他的表情,“放心吧!我没有断了这些竹的寿命,明年春天,它们还会再长成的。”
“砍竹做什么?”他告诉自己:他之所以会这么间不是因为好奇,纯粹是因为这个石头精在他的地盘上动了他的东西。仅此而已!
逐光漂了一眼地上四仰八叉的竹节,又瞧瞧自己的新邻居,回答得极其自然,“建一座小竹楼啊!你不觉得这座岛屿到了夜晚寒气通人,实在难挨吗?昨晚我在山洞里缩了一宿,冷得我都快变回石头了。”
说她是低能魔物吧!居然连御寒的法力都不具备。苍不语不屑地转过身,这就准备离去,连让她滚蛋的话都忘了说出口。
“喂,你等等!”见他又要消失到哪个拐角奋晃里不见了踪影,逐光率先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侧着脸,冷冷地看着她,解读不出更多的感情信息。
逐光紧走两步,站到了他跟前,小手一件捉住了他的衣快,“我刚刚看你站在那么远的竹叶尖上,却一转眼的工夫就来到了我跟前。会这种瞬间移形的咒语,你的法力应该很强吧?”
苍不语一挑眉,满脸写着不耐烦地说:“你想说什么?”
逐光不好意思地浅笑着,“既然你的法力那么高强,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帮我把这片竹推倒?”眼见着苍不语沉下了一张俊脸,逐光的石头脑瓜子将他的表情自动忽略,犹不知死活的絮絮叨叨,“不是我要麻烦你,实在是因为我的法力太弱了,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就是到了冬季,我也建不成一座竹楼啊!这里现在的节气都这么冷了,更何况冬天。你也不希望有个活物死在你的地盘上吧。所以嘛!就劳动你施展一下高超的法力把这些竹推倒,我也好快点建成竹楼,不坏了你这地儿的清净。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你考虑哦。真的,你别不信,我真的不想死在你这么风水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