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可否认,每个人接到黎安忆寄的明信片时,都会觉得心窝里有一股暖意。因为她还记得他们。
她有时也很想体验这种打从心窝里涌出的温暖,但她就是从来没收过一张寄给她的明信片。
她翻过明信片,是巴黎迪士尼乐园的全景,她心又一动!
抛开了法兰克,她拿着明信片一个人走出办公室,来到空无一人的绿茵草坪上坐了下来,细细地读着。
安忆:
虽然来到了巴黎,却没有机会四处看看,偶然路过一家书报摊,见到这张明信片,便想起很久以前,妳曾经带着扬扬去过东京的迪士尼乐园。
我很想看看这儿的迪士尼是不是也有好玩的白雪公主或走彼得潘,但一直抽不出时间。
谢谢妳在英国的照顾,也谢谢妳让我知道齐齐走我儿子,如果妳有机会回台湾,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一声吗?
翊齐
黎安忆丝毫没有发觉自己满脸的笑容,更没有发现自己全身都暖暖的,心窝里有一股暖意正不断流泻出来。
那个人没有忘记她呢……
戴翊齐、戴翊齐……她从没想过自己收到的第一张明信片,居然会是他寄来的。
翻过明信片,看着上头的迪士尼乐园,黎安忆不禁又起了疑惑。
“咦!他怎么知道我带扬扬去过东京的迪士尼乐园?还记得我们玩了些什么?”
她歪着头想了想,大概是那时候他和苏云还住在一起,他开信箱的时候见到了她寄给苏云的明信片,顺便看了两眼吧?
但如果只是随便看看,又怎么会过了这么多年,却依然记得那么清楚?
她想起了那时候,她带着扬扬在东京的迪上尼乐园里游玩的景况。
扬扬那时候好健康、好快乐,见到什么都想玩,把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两个人却都非常开心,因为那是他们第一次出国。
好奇怪啊……想到苏云的时候,她总会想到扬扬在医院里病重痛苦的模样;可是看到这张戴翊齐寄给她的明信片,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扬扬在迪士尼乐园里快乐又满足的笑容。
她心里浮现一种淡淡的哀伤与甜蜜……
和苏云离婚后,她不想再留在台湾,所以即使那时候齐齐还不到半岁,她还是带着他来到英国,靠着奖学金,一面念书一面照顾他。
毕业后,系上刚好有一个助教的缺,一个很喜欢齐齐的秘书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她便去应征,然后拿到工作签证,继续留了下来。
她知道大家都以为,一个女人在异乡念书,又要带着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一定很辛苦,但她却一点都不以为苦。
照顾齐齐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从前,看着扬扬从刚出生起,慢慢长大、慢慢学爬、慢慢学着走路……只是扬扬当时第一次开口喊她时喊的是“姊姊”,齐齐则是喊她“妈咪”。
看着齐齐慢慢长大,就像看着扬扬重新回到自己身边一样,她怎么会觉得苦?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天空飘来一朵乌云,原本灿烂的阳光不见了,英国惯有的灰色调出现,让人的心也不禁微微低落了些。
黎安忆轻轻叹口气。
来到英国后,她曾经寄给苏云一张明信片,上头写了她在英国的电话,可是苏云从来没有打过电话给她,于是那张明信片成了她寄给苏云的最后一张。
苏云从来没有写过明信片给她,他说那太麻烦,又要写字又要买邮票,还要背她家地址,用电子邮件多方便,或是直接打电话就好了,何必花这些工夫?
黎安忆不否认当自己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其实有些失望;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她不会强迫别人去接受自己的观念。
只是她以为,在她寄过那么多张明信片之后,在她将自己思念他的心意一笔一笔地写下来让他知道之后,也许苏云哪一天会心血来潮,也写一张明信片给她也说不定。
但是他从来没有。
这当然并不表示苏云不够爱她;他对她的爱,她从没怀疑过,只是有时候人总会有点小小的私心作祟,希望自己的爱人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来表达爱意。
那时候,她很喜欢苏云,不然也不会寄那么多明信片给他。只是,她仍旧有一点点贪心吧?希望对方也能用同样的方式表示那种喜欢与在意的心情,可就是抱着这样的期待,所以才会落空,然后失望。
但……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明信片……
这个男人,为什么会了解她想要的是什么?
她失去了扬扬,是他又给了她齐齐,尽避那天晚上对她来说是个意外。
她想要有人寄张明信片给她,而他就是第一个寄的那个人;而且,他似乎还看过她曾经寄给苏云的明信片,上头写过的东西也记得清清楚楚的
她不禁想起,和苏云结婚后,有次她问他,之前她寄给他的明信片他都收哪去了?
苏云居然想了半天仍想不出来,最后才承认搬家的时候弄丢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真的不知道收到哪去了。
她承认自己很失望,但事后也就没再追究下去。因为她知道,即使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在其他人眼里,却可能根本微不足道,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办公室里,法兰克心不在焉地工作着,时不时看向窗外。黎安忆就坐在草地上,时而拿着那张明信片细细地读了一遍又一遍,时而抬起头对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明信片是不是那个男人寄来的?
她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吗?
法兰克纳闷着,只不过是一张明信片而已,真值得她这么高兴,看了一次又一次?难道他天天对她嘘寒问暖,竟比不上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和一张明信片?
爱情真是奇妙又难以理解啊……
他从来没见过黎安忆脸上露出那么温柔的笑容,尤其是对他。看来他大概真的要输给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了。
算了,谁叫他是齐齐的亲生父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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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
台北某家知名教学医院。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有好些还是偷偷溜进来的医学系学生,想趁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下国外的医疗体制。
随着幻灯片一张张的播放,戴翊齐已经显得有些疲累的声音不断叙述着:
“英国的医疗体制除了少部分私人医疗诊所外,所有医院全部靠政府补助,近几年下来品质每下愈况,除了之前早有的弊病--病人须等待长时间才能看诊之外,最近更出现相当严重的院内感染。”
幻灯片换了另一张,那是一张英国当地报纸的简报。
“LeslieAsh,四十四岁,女演员,今年四月因为与丈夫太过激烈而导致肋骨轻微断裂并住院,之后遭到Methicillin-Sensitive-StaphylococcusAureus感染,简称MRSA,又称为Superbug。她的神经系统遭到破坏,腰部以下几乎全部瘫痪……”
底下的教授与医生们开始细细讨论,偷溜进来的学生更是张大了眼,只是他们惊讶的是居然有人可以做到肋骨断裂送医院?
“英国去年便有五千人受到MRSA严重感染,而且这个数据还在不断攀升。英国政府虽然极力挽救,但似乎无能为力;MRSA抗药性相当强,所有医院主要使用的抗生素对它几乎都无效,只能用静脉注射Vancomycin治疗,但这种抗生素毒性也很高,对人体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