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忆叹了口气,一只手轻轻地拍起齐齐的背。
“我都快被那种悲伤给吞噬了,我没有办法去忘记,因为一旦连我都忘记了扬扬,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还会记得他?”说到这儿,她几乎要落泪了。
戴翊齐只能在旁默默地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早该知道扬扬的死对黎安忆的打击有多大,她的开朗其实都是装出来的,装给那些关心她的人看,但其实她内心深处依旧无法从丧失至亲的痛苦中平复啊。
“不过,当我在产房里看见齐齐的时候,心里那种痛苦的空虚感就被填满了。也许是我迷信,但我相信,齐齐就是代替扬扬来到这个世界的。他是我的儿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看着他,就像看着扬扬活在我面前……”她充满温柔母爱的眼神看向已经睡得唏哩呼噜的儿子。
黎安忆伸过手来,放在戴翊齐的大手上,“所以,我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有齐齐?”
冰凉柔软的小手在他手上轻轻挤了一下,戴翊齐转过头看着黎安忆,见到她眼里的温柔,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融化……
他好想说,他才是那个该说谢谢的人啊……
只是他嘴巴才正要张开,黎安忆却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哎呀!学长,你的火车时间要来不及了,快快快!我送你去车站!”
“我--”
他还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啊。
“快点啊!难道你想赶不上火车吗?你来英国是工作的,又不是来玩的,要是误了正事怎么办?”
“可是我--”
齐齐这时候也醒了过来,看着妈妈着急地拉着爸爸往外头跑,他觉得有趣,也跟着去凑热闹了。
***独家制作***bbs.***
三个人匆匆忙忙地跑到火车站,刚好火车进站停下了。
“学长,你快点上去吧,英国火车可不像台湾火车那样好说话,到时候门关了就是关了,你怎么求列车长都没有用的。”黎安忆急着要把他给推上车去。
戴翊齐心里有苦说不出。他实在很想好好把话说清楚,可是一来他时间真的很赶,二来黎安忆又这么急着赶他走,好像巴不得他快点离用一样;他一气馁,原本满肚子的话也就吞了回去。
只是在踏上火车前,他突然转过身来抱住了黎安忆。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那就让他用行动来表示吧。
想她、念着她、喜欢她、爱着她……虽然只是一个拥抱,但愿她能了解。
“学长……”她有些吃惊,虽然在国外与人拥抱是常事,但她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这个男人拥抱。
“不要再叫我学长了……”叹口气,轻轻吹进她耳里。
便播传来列车即将要开动的催促,他咬咬牙,放开她,头一扭便上车了。
列车开动了。
他坐在位子上,忧郁地看着车窗外的黎安忆和齐齐,看着他们的身影愈来愈远、愈来愈小,心里的空虚开始渐渐扩大--
他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们?
再在伦敦待三天,他接着就要去法国了;然后从法国直接回台湾,接着又必须准备报告,然后接手医院的事务。他相信等到他回到台湾之后,桌上一定已经堆满了病历表和各式杂七杂八的数据报表吧?
他懊恼地把公事包往座椅上一扔,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他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向黎安忆说出心里的话?
这样再拖下去,真的好吗?
为什么他总是让机会从眼前消失呢?
***独家制作***bbs.***
“齐齐,会不会想爸爸?”黎安忆看着儿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火车离去,忍不住问。
齐齐用力点点头。
“可是爸爸有很重要的工作,所以他一定要走。”
“那爸爸还会回来吗?”
“这……”黎安忆歪着头想了一下,“我想应该会吧。”
她偷偷笑了起来。想看看她就直接说嘛,何必编什么迷路的借口?
她一听就知道那只是戴翊齐的借口,只是没有当场戳破而已。
齐齐嘟起了嘴。“可是我会想念爸爸。”
“齐齐,你真会那么想念爸爸吗?”
齐齐再度用力点点头。“他就是爸爸,我只要他做我的爸爸。”
黎安忆看着固执的儿子,心里忍不住靶叹起血缘的奇妙相连。明明未曾谋过面,却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了戴翊齐是他的亲生父亲:而且自从见过了戴翊齐之后,齐齐在校园里即使见到其他年纪相若的亚洲男子,也不会再扑上去喊人家“爸爸”了呢。
“乖儿子,不用担心,如果爸爸太忙不能来看我们,那就我们去看他,好不好?”
“喔喔!真的吗?”齐齐露出很兴奋的神情。
“当然是真的。”
之前她并不知道戴翊齐已离婚的事,所以才会隐瞒齐齐的事情;如今既知他离了婚,又没有要好女朋友,带齐齐去看他应该没关系了吧?
而且,她的确已经好久没回台湾了。
那个遥远的故乡,那个让她失去所有亲人、却也让她拥有齐齐的地方……
她也想看看苏云到底好不好、是不是真的幸福呢……
第八章
两个星期后。
早上九点半,该是办公的时间,法兰克却没有在成堆的公文里工作,而是拿着一张明信片,皱着眉头仔细研究。
中文真是难懂啊……而且这个人的笔迹还真是潦草,写的又是繁体中文,和他学的简体中文不大一样,更难认了。
要不是他今天早上经过邮务办公室,刚好见到这张明信片被放在桌上,认出了黎安忆的中文名字而把它给带回办公室,否则这张明信片恐怕会沦落到无人招领的命运。
真是的!收件地址直接写学校,也不写明是哪个办公室,加上写的又是黎安忆的中文名字,那些看不懂中文的邮务人员又怎么知道是寄给谁的?
这明信片还是从巴黎寄来的呢。
就在他模着下巴继续研究明信片时,见到黎安忆嘟着嘴走进了办公室。
“咦!安忆,妳怎么了?心情不好吗?”法兰克一见到她,马上站起来打招呼。
“都是我那坏儿子啦!平常爱撕书撕纸也就算了,可是昨天晚上我发现齐齐居然把我珍藏的一本诗集给撕了。我藏得好好的,这小子怎么会找得到?那还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啊……”她边说便气嘟嘟地把东西往桌上一扔,“要不是齐齐是我儿子,我一定马上弃养他!”
法兰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哇,自从认识妳到现在,都不知道听妳这样说过几次了。我该做个记录,看看妳平均多久说一次妳要弃养齐齐。”
“可是我真的很生气啊,也不知道是谁的遗传,干嘛这么爱撕书撕纸的!”
“我听说孩子不好的基因通常是从父亲那儿遗传过来的。”
“嗯?”黎安忆看了他一眼。
“没事,只是听别人这样说而已。”法兰克假装咳了一声,“喔,对了,这儿有一张妳的明信片。”法兰克想起那张明信片,把它递给黎安忆。
“我的明信片?”黎安忆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接过那张明信片,看到上头写的真的是自己的名字,再看看下方的署名,她微笑了起来。
“真的是给我的呢……”
她总是喜欢写明信片给那些她最亲爱的人,可是那些人从来都没有回写过一张明信片给她。
她也没责怪他们,毕竟每个人的生活习惯不同,也许他们认为写明信片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