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彦师叔真的好危险啊!留个这么可怕的妖怪在身边,万一哪天——”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大家相看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
“所以,烧了它?”一个小和尚问道。
大家又再互相看了一眼,慢慢都点了点头。
“谁烧?”又是一个疑问。
六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先动手。
“你吧!”
“你啊!”
“是你出的主意,你来!”
“是你偷来的,你烧!”
六双手开始你推我挤,不知道是其中哪一只手推倒了桌上的蜡烛,火烫的烛油滴落,不知又烧痛了哪一只手,只听得有人忽地大叫:“哎!好痛!”然后又是不知道谁的手扯到了那张虎皮,最后等到大家都回过神的时候,虎皮的一角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烧了起来!
“烧、烧起来了……”一个小和尚指着燃烧起来的虎皮结巴说道。“糟、糟糕了……”
“什么糟糕了!”有人打了他的光头一下。“我们不就是要烧掉虎皮才去偷来的吗?这有什么好糟糕的?”
“可、可是……”
这时只见虎皮上的火势愈来愈大,几个原本捧着它的小和尚吓得松了手,虎皮掉落桌上,转眼将木桌也烧了起来。
“快、快去取水救火啊!”
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叫起来,一群小家伙马上做鸟兽散冲了出去,跑到后院井里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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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一番喧闹,自是将在后院憩息的慧彦与女子给惊醒过来。慧彦一听外头有动静,马上跳了起来,披起僧衣便冲出房门。山君这时也开了房门,仅着一件素白单衣,眼神有些惺忪,却在见到不远处房内的火光时一惊。
“失火了?”
几个做贼心虚的小和尚见到山君醒了过来,更是畏首畏尾,眼神不敢瞧她一眼,生怕那虎妖有什么读心术,知道他们刚刚做了什么好事。
山君嗅了嗅,突闻到一股毛皮烧焦的味道,心下顿时升起不祥预感,她赶紧跑回床边,伸手往床底一模——
是空的!真的是空的!她的虎皮?!
“你们烧了我的虎皮?!”她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正在井边努力掏水的一个小和尚见她这模样马上慌了,咚的一声水桶掉在地上,清凉的井水流了满地。
她立刻往失火的房间冲去,只见里头已是一片熊熊火光,那张虎皮半边已经烧得漆黑,余下半边火焰跃跳其上,发出难闻的焦味。
“不!”她冲进房里便想赤手拿住虎皮,却突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腕。
“姑娘!不要冲动!”慧彦也冲了过来,见状马上上前阻止。“你会烧伤的!”
“那是我的虎皮!我的虎皮!你们怎么可以烧了它?!那是阿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啊!”她拼命挣扎,慧彦最后不得不先紧紧将她抱住再说。
“姑娘千万不要激动!”他转头看向那群见到这幕不知所措的小和尚们,情急大喊:“你们还在蘑菇什么?还不快取水救火?”
“阿娘!阿娘!”嘶喊着,她竟已是泪流满面,脑海中想起了那一天晚上,家被抄、亲人被杀,挚爱的阿娘躲藏了十年终难逃厄运,在火海中被一刀砍死。“那是阿娘给我的虎皮啊——”
她哭喊得太过用力,竟一时昏厥了过去,慧彦慌忙轻拍她的脸颊,几个小和尚见到她哭得这般伤心也觉于心不忍,有些还跟着红了眼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老住持也赶了过来,一见这景况先是一楞,随即看了一眼那群始作俑者的小扁头们,只见这群孩子个个眼神乱飘,不敢正眼与他相对,心下便有了数,但也没当场点破。只是要他们先赶快极力救火。
他走到慧彦旁,观察了一下山君的气色,又伸手探了探鼻息,轻轻叹了口气。女子本就体弱,现下被这一惊吓,体内真气开始紊乱,如不马上镇定心神,恐怕日后会留体残疾的后遗症……
山君这时突然张开了眼,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素白的单衣上霎时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她看着已燃烧无几的虎皮,先是面无表情,不多久开始嘴角抽搐,最后竟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烧得好!那男人留下的东西烧掉也好!烧吧!烧吧!把一切都烧掉吧!把我和那个男人有关的一切都烧掉吧!他不是我父亲!他绝对不是我的父亲!”
大笑完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老住持一皱眉,点住了她的穴道,让她暂时昏睡过去,以免情绪太过激动而伤了本就虚弱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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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大半夜,火势总算止住,六个小和尚灰头土脸地站在后院里一五一十地将实情说了出来,只听得慧彦一阵气结。
“你们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情?那张虎皮于她异常重要,她也答应我不会再披上虎皮变回原形害人,你们为何还要做得这么绝,竟将她的虎皮烧了?!”
小和尚们你看我、我看你,责任推来推去,最后终于推出一个倒楣鬼,他说道:“我们怕这虎妖到时候反悔,危害慧彦师叔。”
慧彦急道:“这虎妖已与我相处数日,并未起任何危害我之意,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莽撞行事?”
六颗小扁头又垂了下去,不发一语。
“你们六个今晚就站在这里好好反省思过,到天亮前都不准移动半步。”老住持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充满威严,听得六个小和尚更加惭愧,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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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彦,随我来。”老住持转身对慧彦说道,然后领着他往山君房里走去。
山君昏睡后,慧彦便将她带回房里,此时她脸色苍白,秀眉紧皱,不时喃喃呓语,身上冷汗不断渗出。
老住持皱了皱眉,轻声对慧彦道:“这女子体内真气已乱,之前你打伤她的旧伤未愈,现又加上心绪受到重大打击,如不赶紧替她治伤并安住心神,不出半天,她的身子就撑不下去了。”
“是、是,弟子知道。”慧彦连声说道,并走上前想要像以前一样灌输真气给这女子,老住持却伸手挡住了他。
“你的内力太过刚硬,尚未懂得柔劲,如此硬灌输真气下去,恐怕会造成反效果,让我来吧!”
“是。”慧彦退后几步,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老住持功力比他深厚得多,既然此刻他愿意伸出援手,自己便不用太担心了。
“你出去吧!这女子醒过来后,我想和她单独谈一谈。”
“是。”
慧彦退了出去,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便和六个罚站的小和尚一起在后院等着,不敢先回房入睡。
“慧、慧彦师叔……”
饼没多久,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慧彦转过头,见是最靠近自己的一个小和尚在和他说话。
“什么事?”他勉强笑了笑。
虽然这群小家伙做了这等顽皮事,但他性子本就善良,见他们大半夜还要站在后院里受罚,终究不忍对他们摆出一副严肃面孔。
“你……会不会生我们的气?”
“出家人本就不应动气,只是今晚你们这样做实在太过份,再怎么说那虎皮毕竟是人家的东西,怎么可以未经同意就偷了过来,还把它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