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啊!你不会真以为我会乖乖在这等他们回来吧?”
“可你刚刚不是说——”
“我刚说什么我忘了。”
“你刚说——”
“不准说!你这秃驴怎么脑袋老是转不过来?刚说那话只是吓唬他们的。”
“做人怎可不守诺言?”
“记住,我可不是人,我是千年虎妖!”说完,她故意咧嘴露出白净的牙齿,一枚小小的虎牙露了出来,看起来不但不吓人,甚至还有点孩子气。
此时店小二已经把那匹老牡马牵了过来,只见那马毛发稀疏,步伐有些不稳,行进之间竟是有些吃力。
“这马看来年纪已大,两人共骑似乎太吃力了些。”慧彦忍不住说。
“谁说两人共乘?我骑马你走路。”山君说完便俐落地跳上马背,轻拉缰绳,掉头往外骑去。
“姑娘?!”慧彦叫道。
“和尚,别忘了给钱!”山君头也不回地喊道。
慧彦转过头,只见那店小二正讷讷地对着他笑,他只有无奈地从行囊里取出几两银子给了店小二,然后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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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了约莫一个时辰,马背颠簸,山君只觉得胸间一阵不适,气血上涌,喉头腥味不断涌上,她不自觉地捣住嘴,忍住想吐的冲动。
“姑娘,你没事吧?”慧彦虽是步行,但一来老马跑得并不快,二来他一路使上三成轻功,倒也跟得上,只是一说话泄了些真气,不免落后了几步。
山君停住了马,不住扶着胸前喘气不已。
慧彦连忙赶了上来,一把扶住山君,只见她脸色苍白,额上不住渗出冷汗,紧咬着下唇,呼吸急浅。他连忙将山君半扶半抱下马背,就地找了一棵大树将她放在树荫下,大手覆上她的月复部,慢慢输入真气。
饼了半晌,山君脸色终于好转,她看了看慧彦,突然一巴掌狠狠打了下去,打得慧彦眼冒金星,睁着眼睛不知所以然。
“你为什么打我?”
“都是你!为什么要把我打伤?可恶!照现在这种速度,不出半天那些官差就会追上我们了!到时候该怎么办?”
“我——”慧彦本想说要不是这虎妖太过嚣张,也不至招惹到这般麻烦吧?但看着眼前女子柳眉微怒,脸色潮红,他莫名地心跳不已,想要张嘴反驳的话全吞回了肚里。
再细看山君,恼怒的眼神里似带有泪光,慧彦竟感到有些愧疚起来,似乎完全忘了当初会打伤这女子是因为她是村人害怕的虎妖。
山君轻叹了一口气,轻倾斜靠在慧彦身上,心下也知自己冲动,为刚刚那一巴掌感到有些愧疚,但那句“对不起”却是说不出口。
“现下该怎么办?”
慧彦一楞,从初次见面以来,山君便一直用命令的口气与他说话,如今这句话听起来倒有些征询他意见的味道。
这虎妖真是奇怪,一下凶恶如虎,安静下来的模样却像是小猫,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他楞楞地看着山君的侧面好一会儿,这才开始思考山君问题的答案。
饼了一会儿后,他道:“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寺庙?如果有的话,也许能先藏身几天,待你伤养好后再上路。”
“你不是急着到洛阳吗?这样耽搁可好?”
慧彦又是一楞,这虎妖什么时候开始体贴他的处境来了?难道真的是他在潜移默化中感化了她?但想想也不太可能吧?先不说是自己打伤了她,他和山君相处也不过一两日,又何来感化之说?
还是这虎妖其实颇有灵性,只是之前修道不慎,误入歧途?
愈是思量,慧彦对山君竟起了些莫名好感,甚至有些同情她。
“现今看来,还是你的身子先养好比较重要。”慧彦老实地说道。再怎么说,山君现下这副困境可说是他造成的,还是先让她把伤养好,以免多生后患。
慧彦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当初不给山君治伤,便是不想让她一身有武功继续害人,现在他反倒关心起别人是不是会伤害山君了。
山君微微一楞,胸间突然一暖,脸上红云微现。
她将自己推离慧彦,隔着些距离,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这个和尚来。
只见他虽然顶个大光头,但眉目清朗,面貌和善,要是留起头发来,应该也是个清秀公子之辈。
这奇怪的臭和尚,莫名跑上山来打伤她不说,又硬要拉着她一起去洛阳。本来她以为这和尚呆头呆脑,心里想的念的只有佛祖木鱼和诵经,却没想到此刻他竟然会这么关心自己?
一人久居深山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这如此关心她的话语,教她如何不感动?
“你为什么要做和尚?”她看着他问。
“我从小就是孤儿,不知道爹娘是谁,是寺里的师叔在寺门前发现我的。那时候我才出生几个月,身上除了一件襁褓外什么都没有。之后我就在寺里待了下来,理所当然便剃度做了和尚。”
“一样是身不由己……”她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
“但还不至于身不由己,凡事自有天命注定,我想我天生就是要做和尚吧?所以爹娘才会把我扔在少林寺门口。”
“哼!照你这么说,昏君当政也是天注定喽?”女子话锋一转。
“这……”慧彦本想回答国家大事不是他们这些出家人所能管的,但从这几日相处下来,他知道这番话一说出来,山君一定会反唇相稽,于是便忍住没说。
第三章
眼见那匹老马似乎已使不上力,慧彦于是将它放归山林,自己背起山君往北方走去。一路上不时询问最近的寺庙在哪儿,两人走了一个多时辰,遇到一位老樵夫,这才告诉他们最近的寺庙还要再走上三十公里方到。
两人继续走着,行到一处,山君突然轻轻拉了拉他的耳朵,说道:“停停,和尚,我听见水声,我想喝些水。”
慧彦背着她循声找到了水源处,原来是近山谷旁的一条清溪,流水潺潺,溪边树梢莺声婉转,白花花的阳光洒落在流动不已的清澈水流上,一晃一晃,像浮动的琉璃瓦一样。
山君轻呼一声,从他背上滑落下来,走到溪边先迫不及待地掬起些水入喉。待解了渴后,便找一块大石坐下,除去脚上鞋袜,将玉足浸入冰凉的溪水中。深紫色的长裙底摆有些浸得湿了,染成墨紫色轻覆在石上,和洁白的足踝成了强烈的对比。
慧彦看得呆了,双眼不由自主地直盯着山君的脚踝不放。他从未见过这么细致完美的一双脚,那肤色竟与寺里珍藏的白玉佛珠不相上下,而镶于其上的脚指甲如同十枚小小的粉色花瓣,在溪水里不住晃动。
“和尚,你睁着大眼瞧些什么?”她心情显然极为舒畅,笑意盈盈地问道。
慧彦讷讷地笑了笑,收回目光,低着头走向溪边也掬了些水喝。
他知道纵使自己是个和尚,这样盯着一位姑娘的足踝看也实在不礼貌,但转念一想,她明明是妖不是人,自己是否顾虑太多?思及此,他忍不住又偏过头看了看在旁的那双玉足,然后抬起头对女子笑道:
“你的脚很漂亮。”
没料到山君脸一红,啐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慧彦一楞,这虎妖怎么愈来愈像普通女子?难道是和自己处久了,渐渐沾染上了人气?可他是个粗鲁男子啊,也没一点女儿娇羞之态,这虎妖又从何处学来这一身女子娇态?
“姑娘,该起程了。”又过了一会儿,慧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