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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是心非 第4页

作者:于乔

好吧!他也认了,既然老是说错话就乾脆少说点,省点力气。

只是面对那个念哲学系的丫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股冲动想要一句一句把她的话给顶回去,不然一整天都会不舒服。

日子久了,他倒也觉得有人可以耍要嘴皮的感觉也挺不错的,甚至看到莫少言的时候心情还会小小雀跃一下,然后在听到那声“怪医生”后又沉了下来。

“我就是怪嘛!怎么样?”有天他忍不住回了过去。

“不怎么样啊。”莫少言只是耸了耸肩,抱起一袋猫食。

“那妳就不怪吗?没事跑去念什么哲学系,将来出来能做什么?”

“那你没事活著做什么?”

奥?他突然哑口无言,压根儿没想到会冒出个这样的“大问题”。

只见她冷笑了一下。“为什么念哲学就很奇怪?为什么哲学就没有用处?你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这个人为什么要活在世界上?为了吃?为了玩乐?还是为了传宗接代?如果连自己为什么活著都不知道的话,你又有什么资格对别人下道德评断,去批评一件事情是对还是错,去决定有用还是无用?”

他张开嘴想要回答,嘴唇扭了半天就是吐不出一个回答,脑袋空空一片。

“又是一个俗人。”她夸张地摇了摇头,丢下两百块在柜台上便走了。

那天晚上,他居然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愈想愈不甘心,为什么今天会被这个黄毛丫头给压在下面,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活著做什么?活著就是要——

俊秀的脸皱了起来,可恶,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真的不知道活著是要做什么!

小时候爸妈说要努力念书,将来才能考上好学校,毕业就能赚大钱;好吧!他虽然没有真的很认真念书,但联考前总算是收了心蹲在家里念了半年,考上了兽医系。

在大学里,教授都说兽医其实是个很好赚的行业,厉害的话一个月数十万甚至上百万都不成问题,听得他和一堆同学傻楞楞地直点头。

好啦!等到自己真的出来独当一面,钱是没少赚,气也没少受过,各种各样奇怪的主人也看了不少,但是有时候在没有客人的下午,他一个人趴在柜台上无聊地看著Discovery的时候,其实心里头还是有些迷惘的。

这,真的就是他所想要的吗?

碧定地上班、固定地看诊、固定地吃饭、固定地看著电视,然后固定地下班,回家睡一觉后隔天再重新来过。

在床上翻了个身,不明白那黄毛丫头的一句话为什么会让自己这么烦恼?

***

结果直到第二天,他脑袋里仍是这个问题,挥之不去。

“你说,人生活著有什么意义?”

突然被这一问的主人愣了一下,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上的鹦鹉,吞了一口口水。

天!这医生该不会精神有点问题吧?不然为什么看诊看到一半问这个问题?

鹦鹉主人不敢回答,好在温仕宁也没怎么在意,只是随口问问。

“医生,你不会想不开吧?”付完钱临走前,小鹦鹉的主人怯生生地问。

“嘎?”他没会过意。

“医生刚刚不是问人活著有什么意义吗?”

“是啊!你知道吗?”要死不活地随便回了一句,昨天想了一个晚上,害他严重睡眠不足,眼袋下挂著两圈明显的黑眼圈。

“医生啊,这种事情就不要想了吧!愈想会愈神经,最后烦起来搞不好真的想不开……”

“啊?你以为我想不开?”他失笑。

“不是吗?不然怎么会问这种怪问题?”

“因为他是怪人。”一个熟悉的女声接了过去。

“妳怎么又跑来了?”他猛地又吓一跳,只差没整个人跳起来,这丫头怎么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医院里?!

只见莫少一言举起右手,递上一只羽毛都还没长齐的雏鸟。“刚刚在学校树底下发现的。”

“妳可以去竞选年度善心人士了,怎么老是遇到可怜的动物?”嘴里说著,手上也没闲著,他接过小雏鸟细细打量。

一旁正准备离去的鹦鹉主人见到小雏鸟也留了下来,东张西望地看著医生手上的小东西。

“什么时候捡到的?”温仕宁问。

“刚刚,大概十分钟前。”

“看起来没什么大碍的样子,可能是学飞的时候飞不稳掉了下来。鸟爸爸鸟妈妈没有在附近吗?”鹦鹉主人忍不住搭腔。

“没注意到耶。”莫少言微微皱了皱眉,露出担心的神情。

“一般来说,小鸟学飞的时候父母都会在旁边看著,万一发生什么意外,鸟爸爸鸟妈妈会负责处理,要是贸然就把小雏鸟带走的话,让它身上沾了人类的味道,鸟爸爸鸟妈妈就不会要它们的孩子了。”鸡鹉主人俨然一副养鸟专家的模样。

“那我把它带来动物医院岂不是害了它?”莫少言有点著急地说。

“嗯哼,”温仕宁清了清喉咙,怎么这两个人好像当他不存在一样?“总之带都带来了,就先观察看看吧。”

两个人看了他一眼,鹦鹉主人笑了笑,离开了医院。莫少言脸上却带著像是小孩子做错事的表情,有点不知所措地轻咬著自己的下唇,不敢正面看著他。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阵子,她才说了句:“我明天再来看它。”然后看了一眼温仕宁,脸上没有以往只有针对他才会出现的盛气凌人,而是一种颓丧的表情。

他本来想来个落阱下石,告诉她在一般人工喂养的情况下小雏鸟生还的机率并不大,但是见到她这副表情,心却软了一半,最后只好硬著头皮说了句:“我会尽力的。”

莫少言有些惊讶地看著他,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位怪医生说出像医生该说的话。

“……谢谢医生。”她小声地说。

这会儿换温仕宁愣了一下。这可是他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谢谢”两个字。

“……不客气。”

敝了,又不是去相亲,干嘛两个人突然变得这么客气?

“那……我走了。”

“嗯,再见。”

***

就为了女孩临走前那期盼的眼光,温仕宁可说是用尽浑身解数,不但千辛万苦地翻出了深藏在地下室不知道怎么来的旧鸟笼,还偷偷跷班到附近的饲料店买了几十条面包虫和鸟食。回到医院后,又是强迫灌食又是为小雏鸟按摩翅膀,可是忙了半天,小雏鸟的情况却不见起色,鸟喙上的光芒慢慢变得死灰,连叫声都弱了下来,只是缩著小小的身子,在笼子的角落里闭上眼发著抖。

小雏鸟终究没能活下来,第二天一早便冰冷地躺在笼子里,旁边准备的水和食物一点都没碰。

莫少言看著小雏鸟僵硬的身体,死死咬著唇硬是不愿意在他面前哭出来。

“我已经尽力了,但是它不肯吃也不肯喝水,如果它不想活,我也没办法勉强。”温仕宁仍旧一副医生的专业口吻,像是不相干的人在叙述刚刚发生的车祸一样。

她猛地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温仕宁一惊!怎、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凶狠地瞪著他?

只见女孩一声不吭,大大的眼睛死瞪著他不放,双唇微微颤抖著,温仕宁突然有点害怕她会像那只小黑猫一样突然扑上来用小尖牙咬他一口!

“都是你不好!”莫少言鼓足了气当著他的面喊出这句话,然后转身跑走了。

就在他惊魂未定的当儿,莫少言却又突然冲了回来,一把抱起装著小雏鸟的小笼子,然后再度冲出了医院。

“有、没、有、搞、错?”他不可置信地看著那个抱著鸟笼飞奔而去的小小身影。“她又忘了付钱?还抱走我的鸟笼?”他喃喃地说著。“还有,她居然敢说都是我不对?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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