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江水已冷得吓人,再加上夜晚的霜气,一身湿淋淋上岸的程湘绿被冻得毫无血色。冰冷的江水自额上的浏海滴滴滑落,她紧咬发紫的下唇,以抵御身上的寒气。
“倘若敌方真是秣喀,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见所有人都平安上岸,慕靖楠马上说道。
於是毫不迟疑地,慕靖楠率领众人从崖边的歧曲小径往上爬,希望能比敌方早一步离开。不过他才刚起步,地上马上留下一摊鲜红的血水。
程湘绿瞥见惊呼:“靖楠,你受伤了!”
那是方才他为保护妻子,大腿任暗礁锐石所刮出的伤痕,其中一道深可见骨,因此才会涌出大量的鲜血,不仅染红了长裤,还渗至地面。
他隐忍著腿伤,脸上没有一丝痛楚。“我不要紧,赶快赶路。”
“不!我先帮你包扎,你这样会失血过多的。”感动的泪水不禁滴落。若不是为了保护她,以他的功夫,他怎会轻易受伤?程湘绿迅速撕下裙摆,的衬里,在他的伤口上稍作止血包扎。
他强颜欢笑地对她说:“想不到你还是个女华佗。”
“在我们那儿,这只是基本常识。”抹去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江水的水滴,她坚强地回答。
时间不容许他们稍有蹉跎,包扎好慕靖楠的伤口后,随即起程赶往山林中。
然而,林间短暂的静谧只是风雨前的宁静。当他们登上崖峰时,从四面八方倏地燃起通红的火光,虽看不清人影,但浑厚的男声自前方发出:“慕大人,我在此恭候大驾已久了!”
丙然是秣喀!慕靖楠扬手令众人停止步伐。“秣喀,你想挑起蛮獠国与大唐的战火吗?”
对方在前方纵声豪笑。“不,你错了!慕大人,今天的恩怨是属於你跟我,我是为那枉死的弟弟仑库,前来向你索命的。”
“放肆!秣喀,蛮獠国乃是我大唐的臣国,而你却屡次向我边城人民挑衅,今日你竟又敢暗下埋伏,企图谋害我朝廷要臣!难道你不怕惹怒大唐天子,让蛮獠遭遇亡国之罪吗?”护卫苏冀挺身而出,对狂妄的秣喀教训道。
“有谁知道横尸山林间的剑南节度使,乃是死於我蛮獠人手下呢?这都得归功於你们朝廷派来的特使,将你回京的消息告诉我;只可惜他那人命太软了,捱下了我属下几刀伺候,便命丧黄泉路上了。”秣喀得意又嘲讽的笑声响遍林间。
“你竟敢杀了京城来的特使!”几名护卫同时勃怒。
“废话少说!慕靖楠,那把抹毒的弓箭射不死你,今天我看,你怎么插翅逃离我的弓箭阵!来人啊!放箭,一个也别让他们逃走!”眼露一抹邪光,秣喀手一挥,发号施令道。
“大家小心!”慕靖楠拔剑,扫落四方而来的长箭,并往秣喀的反方向杀出一条生路。
“大人,你们先走,我跟谢山在这儿挡一阵子。”苏冀说道。
“不,杨昆,你保护夫人及倩珠先走,我们随后赶上。”慕靖楠否绝属下。
程湘绿惊骇,央求著:“靖楠,跟我一起走!”
“绿儿,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你跟杨昆先离开,我才能专心应付敌军。”慕靖楠频频回头。“杨昆,快带夫人离开!”
程湘绿明白他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她担心自己一离开,是否还有机会见到他?被护卫杨昆强行拉著走,她哭泣地呼唤:“靖楠,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撤退!”
然而噩运似乎一直跟随著他们,程湘绿三人奔逃的路径并非一条生路,等他们惊觉有异时,前方已无去路,眼前竟是万丈深渊的悬崖边上。
前面没路了,我们必须转向往另一边去。”杨昆形色仓皇道。
当他们转向另一山路时,随后赶到的人马不是慕靖楠等人,竟是秣喀及他的属下。“慕夫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自闯。来人,给我拿下那个女的!”
纵使杨昆奋命抵抗,但仍寡不敌众,被秣喀的部下节节逼退至悬崖边。
秣喀趁危乱之际,出手掳获了程湘绿,而惊吓过度的倩珠,则当场昏死了过去。
“杀了那男的!”秣喀单手紧紧箝制住程湘绿的手腕。
杯箭手接获他的命令后,朝杨昆的方向猛射乱箭。杨昆不仅中箭。并在失神之际往山崖下跌落,发出悲惨的哀叫声。
“杨护卫!”程湘绿凄厉地叫唤,也唤不回他的性命了。
接著她以仇视的目光狠狠地瞪著秣喀,丝毫不屈服於他的粗蛮残暴之下。
“你很有胆识,慕夫人,只可惜你是个汉人女子,否则我可以纳你当我的妻妾。”他邪恶的目光打量著程湘绿的美丽容貌,手指并刮抚著她光滑的脸颊。
程湘绿朝他吐了口口水道:“呸!你休想动我一根寒毛!”
“哦?”他不以为忤,反倒嘲弄地贼笑道:“如果我没记错,几个月前,你是跟承庆那个狗王爷在一起,现在怎么又成了慕靖楠的夫人?”
“你的嘴巴放乾净一点,要杀要剐随便你,不必多说废话!”程湘绿嫌恶地撇开脸庞。
秣喀突然露出狰狞的表情。“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你是我手中对付慕靖楠最好的王牌,等我收拾他之后,自然会轮到你。”
迎上他残暴的眼神,背部不由得毛骨悚然,此时程湘缘宁愿慕靖楠别来救地。
“放开她,秣喀!”声音由前方吼出。
乍见慕靖楠,程湘绿忍不住内心的冲动,对他呼喊出名字:“靖楠!”
秣喀倒是好整以暇地说:“慕靖楠,看来我太低估你了。你竟然冲出我的弓箭阵,却毫发无伤,真教人钦佩呀!”
“放开她,秣喀!既然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那跟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如果是个男子汉,立刻放了她。”虽是全身而退,但他的衣衫凌乱,显然刚刚的格斗相当激烈。
“哼!若不是你,我确实是蛮獠国最勇猛的武士。不过三年前的那决战役,你却夺走我最宝贵的男性能力,让我成了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这笔帐就算随著父王对你们投降,也无法勾销的。”
三年前,慕靖楠带兵征讨作乱的蛮獠族人,当时领军对抗大唐军队的先锋便是蛮獠王之子秣喀。那次战役,大唐军队获得全盘的胜利,因此蛮獠王从此归顺大唐天子成为臣国;然而秣喀却在与慕靖楠的交战中,让他不慎刺中月复部伤及下方,因而从此丧失了生育的能力。
秣喀之所以在蛮獠臣服大唐之后,不顾父亲反对,屡次偷袭慕靖楠,就是为了报当年的失育之仇。
听他一说,慕靖楠恍然想起三年前的事,也才明白秣对他的仇恨所在;不过,他却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情,正气凛然地说:“那些曾被你蹂躏过的汉人女子,如果知道这件事,或许可以减轻她们身心所承受的伤痛。”
“慕靖楠,你!”秣喀的脸扭曲成恐怖的表情。“死到临头,你还嘴硬!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刀子厉害!”
他抽出一把短刀架在程湘绿的脖子上。“用剑刺进你三年前伤我的地方,否则这把利刀马上,就刺进她的喉咙。”
程湘绿惊愕地大叫:“不,不要!靖楠,你别管我的生死,你快逃!”
“罗嗦!”秣喀不悦地横睨她一眼,反转刀柄刺向她的手臂。
鲜血立即染红程湘绿的衣袖,她痛得脸色惨白、双唇颤抖。
“绿儿!”慕靖楠不敢上前迎救,怕秣喀残忍的刀子真会要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