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我会想法子应付,我先找雨织谈谈。”
邢夫人的不安因玄野的一席话稍稍平复,望着他翩然远去的刚健步伐,慈祥的眸子里掠过满意的喜悦。他真是个气度不凡的好孩子!
打从首次见面起,她就有一种想法——心高气傲、凡事有主见又有点任性的雨织,和玄野倒是挺相配的。不过,不晓得是不是两人个性都强?这一阵子他们处得并不好,但经过昨日的事,事情或许有转变也说不定。
春雪出融,凛冽寒气仍未散去,思及一直放心不下的事或许有了着落,邢夫人心头不禁暖洋洋的,永宁府那个恼人的事也暂时被忘得一乾二净。
※※※
玄野寻寻觅觅,终于再书斋房后找着他们。原该是授业时辰,他们却玩乐起来。雨织和凝秀各自坐在秋千上,乔晏疲于奔命地负责让秋千晃动。
“高点!再高点!”凝秀夹杂着笑声高喊道。
“不行!再高会有危险的。”乔晏嘴里抗议着,手上的力道却不由自主地加强。唉!他是个大男人,还是她们的夫子,怎么就是拗不过这两个女学生?这般明媚的大好光景恰可用功,他怎反倒和她们玩乐起来?
秋千上,宛如春蝶的轻盈身子自在飞舞,银铃娇笑串串洒落。
斜倚着墙,玄野被眼前的春景迷惑。
袅娜如欲随风飘去的佳人,那含笑瞳眸、彤晕桃腮、娉婷柳腰、胜雪柔肤,无一不可爱,让他只能停睇失神呆望。
宛若心有连系,雨织不经意地回眸,但见他含笑而立,似乎已经来了好半晌。她扬手向他喊道:“玄野!”
猝然,玄野脸色大变,她才惊觉自己做了傻事,但为时已晚。
玄野想用法术瞬间接住她,却瞥见惊呼呆立的另外两人,就在犹豫的剎那,雨织已惨叫着跌落泥地。
风驰电挚地奔上前,扯烈心扉的痛楚因她紧颦的眉及惨白小脸而遽加重,俨然要将整个胸撕扯开。
“雨织!雨织!你伤到哪里?”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粗哑的问话声竟微微颤抖。
“好痛喔!”雨织受惊吓的心神尚未恢复,惟一的感觉只有痛。
“哪里痛呢?快告诉我。”玄野心急如焚地追问。
哪里痛?全身都痛呢!雨织睁眼想回答,一瞧见玄野焦灼、忧虑的黑眸,却啥也忘了说。
她这一呆怔,可把玄野吓得魂都没了。
“雨织,你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到是应我一声呀!”
他慌乱得六神无主,浑然未觉除了雨织外,另外两个人也正用着惊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从不觉得自己会以虐待人为乐,可不知为何,见玄野为她快急疯了,她竟觉得有股甜意在心头晕开,身上的疼痛根本早拋到九霄云外了。
“我全身都疼!”这是实话,她却说得腼腆、撒娇,纤手搭着他的肩,试图站起来。谁知身驱一轻,立时已被他横抱胸前。
雨织满面羞红地挣扎着,“我可以自己走,你快放我下来啦,你这样很无礼口也,知不知道?”
“别多说了,是我害你分神掉下秋千的,就让我送你回房。更何况护卫这时若不表现一番,何时才派上用场呢?”见她还有多余心思抗议挣扎,他总算稍稍松了口气,这时也才注意到笑吟吟瞧着他们的乔晏和凝秀。
“乔兄,麻烦你通报夫人请个大夫来好吗?”他自己就能医治她,但为了让雨织安心,还是请大夫来一趟比较妥当。
“乔晏,不用了。”雨织连忙开口阻止,娇嗔地斥责着玄野,“你别小题大作好不好?只是摔了一跤,有什么了不得的,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他蛮横的一口否决。“既然你不请夫人,我就送你回房休息。”语毕,径自跨步往落月轩去。
“他们两人相处得挺好的嘛。”乔晏似乎变聪明了,竟然也看出些端倪。
“嗯,嗯!先前我还有点担心,这下没问题了。”凝秀欣喜地连声附和,与乔晏并肩而立,瞧着玄野送雨织回房。
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实在太不合宜了!即便是心里这样抗议着,雨织仍不得不承认,他宽阔温暖的胸膛让她身觉无比安全。彷佛她可以这样慵懒的躺着,就算天塌了,他也能护她周全。
敝异的念头!她在心里嘀咕。
“我脸上有什么吗?”他再廊上停下脚步,问着一瞬也不瞬盯着他的雨织。他可不急着放她下来,终于让他逮到磨蹭的机会,哪有放过的道理?
“没什么。”迎上他灼灼的探询眼光,雨织慌忙将明眸转向别处,虽然些竭力克制,双颊仍忍不住灼热地泛起潮红。
好热!明明是春寒时节,为何她觉得浑身炽热?且搭在他肩上的手心竟然在冒汗,她是不是摔昏头了?
“快走吧!要不我自己走也成。”她真的开始觉得晕眩了,但她没摔着脑袋啊!
“我送。”玄野又举步往前,苦笑着暗骂自己愚蠢。现在最重要紧的是让她休息,他却站在回廊上发愣。
终于到了落月轩前。他一脚踢开大门,将她抱向床榻,轻轻放下。
“我没事,你可以走了。”雨织不安地催促着。因为他那岸伟挺拔的昂藏之躯,在她的房里显得好突兀,让她莫名地局促起来。
玄野非但不走,反而好整以暇地在床沿坐下。“身上可有哪里痛得厉害,或许不舒服?”
“没有啦!我真的不要紧,你为何不信?”雨织连想都没想就忙着否认。
“不是不信,而是小心谨慎。”玄野回想着方才她跌落时的情景,该是右侧着地。于是伸手说道:“把右手伸出来。”
“干嘛?”雨织本能地将手臂往后一缩,顿时肩上传来刺痛,让她不由得月兑口喊疼。
“你刚才跌落时肯定伤到右臂。”他不再征询她的许可,径自抓起她的手,果然瞧见破皮的手掌。“看吧!还说没事。”
玄野环顾一下房间,立即寻着角落木架上的水盆,他起身将方巾溽湿拧吧,又坐回床沿,替雨织擦拭伤口上的泥污。
“喂!这可是我的闺房耶!你问都不问一声,就这样擅自走来走去。”她鸡蛋里挑骨头,存心找碴。
“不行吗?”他挑眉问道,笑得一副理所当然的贼样。
没料到他回得如此理直气壮,倒换成她答不上话。
“外伤药放哪里?你上次送给我的药自个儿应该还有留下吧?”
“可以了,敷药我可以自己来。”雨织就是挣不月兑那紧握手腕的大手。
“别乱动,你想弄疼自己吗?”玄野出声制止她的挣扎,旋即柔声再次问道:“药放哪儿?”
雨织嘟着嘴、绷着脸,随便指了一下奁旁的檀木斗柜。他以为他是谁呀?跑到人家房里来做这做那的!
“你再这里磨蹭,天策可要四处寻不着人了,不如你叫巧儿来吧,这些事本就该是她做的。”雨织搜索枯肠地想着理由,好让这赖着不走的厚脸皮家伙能早些离开。
“我找到了。”他兴奋地扬着手中的药膏,对于雨织说的话全然充耳不闻。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她被眼前这家伙气得牙痒痒的。
“我又没聋,当然听到啦。”玄野气定神闲地在床沿坐下,不疾不徐地说道:“既然我这在这里,何必专程跑一趟把巧儿叫来呢?这种小事我自信还做得来。而天策那黏人的麻烦小子有事要办,可能得离开好一阵子。如何?我的答复还合你的意吗?”
他每说一句话就凑近她几分,待到了最后问话时,雨织能从他深邃灿亮的黑眸里,清晰瞧见自己无措的脸。房里瞬间嗄然无声,只剩下那双彷佛要吞噬她的眼眸,以及自己急如擂鼓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