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野,你的……手,快止血,不然会废了的。”邢臻忧心地瞧着他的伤口。真不知道雨织从哪里找来这么奇特的人,打起假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厉害,流起血来也是惊心动魄的骇然。
“不打紧,小伤不碍事。”玄野全不当一回事的笑了笑。
邢臻看着玄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轻松笑脸,再看着捂住伤口的指缝中不停冒出的鲜血。天呀!他们家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一个真正的、铁铮铮的汉子。
再邢臻敬佩万分的眼光下,玄野总算完成护卫责任,安全的将他送回府。
由于马车被毁,剩下一半的路程只得步行。所以当他们回府时,都快过了亥时。也正因为他们回来得太晚,才一踏进大门,邢夫人就气急败坏的迎上前,一看邢臻没事,高兴的又哭又笑。
“你们耽搁了这么久,我都担心死了。前次路上打劫受的伤才刚恢复,若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得了?”
“拜托你节制点好不好?年纪都一大把了,还成天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也不怕被人家看笑话。”邢臻提醒夫人。
雨织赶来时刚好听到这话,一脸不以为然的嗔道:“叔父怎能这样说婶婶呢?婶婶担心得连晚膳都没用,坐也坐不住,尽往大门口跑,就怕叔父有个差错,如今被你这么说,真不值得。”
邢臻向来拿府里这两个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被雨织说了一顿,也只能歉然笑道:“算我失言,失言!”
“这才对嘛!”雨织转嗔为喜,这才望向站在叔父身后的玄野。她嫣然一笑,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将叔父平安的送回来。”
“啊!对了。玄野为了救我受了重伤,雨织,你快带他去疗伤。”
“不劳烦邢姑娘了,这点伤我自己回房打理就行。”语毕,玄野匆忙点个头,便往琉璃轩行去。
雨织那突然的粲笑绚烂得让他窒息。那样的笑容美得懹他害怕。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
雨织在她的落月轩里,正可怜兮兮地被催促着去探视玄野的病情。
“他不是说不要紧吗?那我何必多事?”雨织噘着红唇,不情愿的说。
她当然也为玄野担心,但他方才那副神气模样,让人想了就气。他既然那么不希罕,她何苦去自讨没趣?
“人是你雇回来的,人家受了伤,你好意思不去探望一下吗?而且你叔父那条命可是他保住的,说什么你也得去谢谢人家。”邢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方才我和你叔父都去看过他了,他也只让我们在门口慰问几句,就直催我们回来,所以你去看看他也花不了多少工夫。别让人家笑话我们不懂礼数。”
“好啦,好啦!我去就是。”若她再不答应,恐怕婶婶会唠叨到她耳朵长茧,还未必肯放过她。
邢夫人见游说成功,总算松了口气,“要去就快,时辰都这么晚了,再迟可要打扰到人家歇息了。”
瞧婶婶一脸满意的离开,雨织在房里又磨蹭了半天,才拿了一堆他可能用得着的外伤药,拖着不情愿的步伐往琉璃轩走去。
最好他睡死了,听不见她的敲门声。反正她来过一趟就足以向婶婶交差。
“玄野,你睡了吗?”她在玄野的房门上敲了两下。
应声而开的门让雨织大失所望。
“邢姑娘,真是稀客,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玄野斜倚着门,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雨织觉得他语带调侃,但念在他负伤在身的份上,决定不与他计较。
“你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当然不是。”雨织急忙否认,将捧着的药往他怀里递。“是婶婶要我送些伤药过来的。”
就在玄野伸手接到时,她蓦地倒抽一口气,瞠大双眸着瞪着他右臂上丝毫未处理的伤口。
“你故作神勇啊?干嘛不把伤口包扎起来?”雨织嚷嚷着。
他不在意地瞟了伤口一眼,悠哉的说道:“小伤,根本就不碍事。”
“不碍事?!”雨织拉高嗓门,蹙眉盯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这种伤叫不碍事,难不成要等手臂废了才叫碍事?拜托你别尽杵在门口,赶快去疗伤成不成?”
“是,遵命。”玄野夸张地弯腰鞠躬,然后转回房里。
本来送了药,就算完成慰问的任务,但雨织却不自主的跟进房,监督他疗伤。她看见玄野卷起一袖,将她送来的药随便涂抹两三下就想了事,不自觉地开口制止,“不行!不行!你根本没认真的在处理,这样伤口会复原得很慢的。”
听到自己过度激昂的话语,雨织猛然住口。
啊,她这是干嘛?玄野的伤好得快或慢干她何事,她急个什么劲?
“那麻烦姑娘让我见识一下,何谓认真处理?”玄野向她伸出手臂。
雨织迟疑着,暗责自己多事。
“不敢?还是不屑?”玄野挑眉问道。
替他疗伤根本不是她该做的事,跟这危险的人太亲近更是不妥。然而她却不愿承认自己的怯弱,于是不得不上前为他疗伤。
雨织拿着药,一副急于画清界线的模样,“你为了保护叔父而受伤,我可是冲着这一点才帮你疗伤的喔!”
“这我当然知道。”玄野笑着。她对他还是满怀戒心。
只要把他想成普通人就没事了。雨织这么想着,心跳却不听使唤的加诉,拿着药的手也微微颤抖。然而心里虽慌,她脸上却不露痕迹,专心一意地只将视线胶在伤口范围。虽然不看他,却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紧紧跟随她动作移动的灼热眸子。
他的眼神让她心神一震,连忙掉开头,并努力说一些话掩饰自己的腼腆失态。
“真不知你脑子在想些什么,这么严重的伤口竟放着不理。叔父和婶婶也真是的,他们不是来看过你了吗?怎么没叮咛你要照顾好伤口?”雨织颦眉仔细的包扎着他的伤,边叨叨絮絮的咕哝着。
玄野带着奇异的眼光瞅着她。
她松松绾着的发髻有几绺掉下来,在细颈旁轻轻拂动,黑亮的青丝像沁凉的流泉,将粉女敕的颈与颊衬得更加雪白,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在他身上忙碌着。
“你怎么变得温柔起来了?”他含笑支颐。想不到假装受伤还有这等好处。
雨织忽地停下手,星眸含怒的盯着他,“你的意思是说,我一直都很不温柔,是吗?”
“当然不是。”难得能和平相处,他可不想再与她开战,玄野连忙解释道:“只是你说起话来咄咄逼人的,让人招架不住。”
“咄咄逼人?有吗?”雨织侧首想了一下,坚决的摇头。“我才没有,咄咄逼人的是你。”
“这样说来,我们是半斤八两。”
“瞎说,我才跟你不一样。”就算她不介意跟他抬杠,可也不会承认自己和他同类。“你去问问婶婶和街坊邻居,谁不说我乖巧可人?”
“这么说来是我的错啰?”他好喜欢这样跟她说话。也许一开头他们见面的方式太过突兀,才会造成那么大的冲突。
“就是啊!就是!”雨织连连颔首。“你那样突然跑过来强迫人家收你当护卫,不被痛骂才怪。你少把责任推到我不温柔上,我可不接受。”
雨织想起初见他时的震撼,以及与他争执时他那种要将人吞噬的迫人力量。会不会现在的他只是种短暂的温和表现,因为他受了伤?
眼见谈笑风生的容颜倏然地消失,翦翦瞳眸里升起瑟缩的惧意,他突然有种留不住美丽事物的遗憾与心痛。
“我说过了,你不用怕我的。”他的手轻拂着柔腻粉颊。他喜欢这种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