绷紧的双肩震动了一下,抿紧的唇微启,吐出一个断了尾音的“不”。在另一方冷然鄙视的目光中,他突然再次单膝跪地,第二次握住露克瑞希的右手,紧紧的。
“我以……起誓,必将为了您露克瑞希小姐的尊严、荣誉、生命等献出我的忠心和生命。”
靶觉贴在手背上的唇抖得厉害,并没有听清对方究竟是以什么起誓,但她却不得不开始信任眼前初次见面的青年。自己究竟有什么价值能让这样一个优秀的青年付出一切呢?她困惑地笑了,蹲子双手反握住青年的大掌。
“谢谢……从现在起,你将是我惟一的伙伴。”
雅科波抬起头,并不是方才的错觉,近看他的双眸,露克瑞希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对方眼眸深处的悲伤。
“摩尔小姐……”
“啊,最好还是叫我露克瑞希。虽然刚出生时可能被人那么叫过,但是现在一点儿也没办法习惯那种死板的称呼。”她拨开垂下的发丝,摇晃着站起身,“走吧,雅科波,既然我们是伙伴了,你就先陪我去那个有点儿什么古怪名堂的绿翡翠庄园。”
绿翡翠庄园是十年前宰相彼拉多·冯·伊斯特为其第五个女儿露西亚·冯·伊斯特所建的庄园别墅,整个过程历时一年。这座庄园并没有沿袭贵族们奢华的喜好。而是非常节制地采用了上好木石材料建造了一幢两层楼充满民间风情的房舍。但也花费了相当巨大的费用,因为广阔的花园。原本是百亩良田的土地一夕之间成为名贵花种的温床,一旦到了春末夏初,整片土地繁花似锦的景象就连皇宫的花园也无法相比。可惜的是四年后,身为庄园主人十九岁的露西亚殿下不幸中毒身亡。在庄园里做工的侍女、花匠得闻年轻的女主人逝世后,都颇为惋惜地感叹道:“一定是以前这片土地上农民们的诅咒,那位宰相大人为了得到这片土地干尽了烧、杀、抢、掠的坏事,这是报应。”
一年后,彼拉多·冯·伊斯特将这座已逝女儿名下的庄园赠送给了与第五个女儿从小靶情深厚的琉西斐。
但似乎轻浮浪荡的名声不下于心狠手辣的亲王殿下对花极不感兴趣,除了每年眉头也不皱一下地支付大笔为维持庄园兴旺景象必需的款额外,一次也没有踏进已是自己名下的产业的美园一步。
从雅科波的口中挖出有关绿翡翠庄园的大概历史,露克瑞希环视现在站立的屋舍。外表虽酷似普通农家的房舍,但内部的装潢仍旧侈奢得令人瞠目结舌。绘了壁画的天花板上垂着华美的水晶吊灯,擦得十分光亮的上等实木地板散发出柔和的光泽,经精雕细刻过的桃木桌椅,白银制的烛台器具,古董摆投和名画更是随处可见。
底楼是客厅、起居室、书房以及游戏室,二楼最东面的是主人的卧室,连着卧室往西则是化妆室包括更衣室,接着两间房间便是为客人准备的卧室,佣人和侍卫等一般都会住在后面的木屋内。这座庄园是伊斯特家名下最为廉价,竣工期也是最为短暂的。最离谱的要数宰相大人为其情人克拉克伯爵夫人所建的庄园,从女儿出生一直到死亡,这座占具了一整座山的庄园依然没有完工,直至第二十五个年头才算完成了最基础的建造。无法估算的人力、金钱,因为建造者是将波吉亚帝国国库当做私人钱袋的宰相大人,所以波吉亚帝国人民及波吉亚帝国的所有产业都为之牺牲了。
当然对于露克瑞希而言庄园的大小没有一点意义,硬生生把投注在客厅某幅人物油画上的视线移开,她无法克制住内心巨大的震惊。
斑高的额头,有点儿大却还不至于破坏整体美感的高挺鼻子,小巧的唇红润如樱桃,瘦削的脸别有一股冷漠高贵的气质。画中的人有着和她极为相似的容貌,但画的右下角却写着“露西亚·冯·伊斯特”。
“我想这或许是宰相大人挑中我作为礼物送给琉西斐的原因。”她低下头,不让内心流露出的厌恶感表现出来。
雅科波习惯性地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漆黑的瞳眸望着与记忆中女子万分相像的人,露出痛苦悲伤的神情。
“不愧是大贵族啊,连女儿的替代品都能找到。”
她抬起头,讥嘲的目光如箭一般射穿他的心脏,“想必琉西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只有一夜之欢的对象安排住进这里吧?是一只曾经和他们喜欢的小鸟很像的鸟,所以就养着它,如果死了就再找一只。”
另一人似要躲避什么似的扭转头,生硬地央求道:“请别,说了,露西亚殿下是……总之请别再说下去了。”.一刹那就明白了眼前男子的悲哀,她同情地闭紧嘴巴,即便心里有股难以宣泄的怒气。拉起过长的裙摆,她快步走出客厅。
“对不起。”
身后传来雅科波低沉悲痛的声音,她没回头,几乎是以奔跑的速度冲到二楼的卧室,大力关上门。讨厌所有的贵族,无法以言语表述,不是憎恨或者仇视,而是一种可以将她逼疯的悲愤。但此时她又非常清楚地明白,悲愤无用。想到需要药物治疗维持生命的埃尔,她心甘情愿做一只被贵族们饲养的鸟。
也许是一夜没睡的疲倦,倒在舒适柔软的大床上。
罢开始想自己的心思她便睡着了。直至天黑后,雅科波陪同侍女敲响卧室的房门,她才醒来。看到窗外升起的月亮,黑暗的房间内睁开眼的人突然间就认清了自己的未来。
只要埃尔能平安无事地活下来,只要最后能得到他们的幸福,暂时的牺牲全部无所谓,替代品同样可以利用那些大贵族之间的勾心斗角和可笑的浪漫情怀。
丰富的晚餐是两个人绝对吃不完的,即便她和雅科波在进餐过程中谁都没有说话,然而过多的菜色到最后仍将浪费。餐后喝了侍女端来的咖啡,这期间雅科波还是没有主动和她说话。露克瑞希也懒得找些无聊的话题,自顾自捧着金丝边小蓝花的陶瓷杯,陷入忧悒的沉思中。
如果……如果将来她能和埃尔一起住在一幢普通的民舍内,晚餐后喝着她亲手泡的热茶,一定要比现在的感觉好上数百倍。说到茶的话,这里应该有不错的茶,或许明天可以帮埃尔带点儿过去……
想着她便站起身,谁知她刚起身雅科波也站了起来,像是已经等待这一刻很久般的急促。
“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天您想必也很累了,请早点儿休息。明天我会过来陪您吃午饭,同时会带来好的裁缝以及珠宝商。”
“谢谢。”说不上热络或者冷淡的口气,她主动伸出手,“晚安,路上请小心。”
蚌性认真的青年便握住自己发誓效忠的女子的手,俯身以唇轻触一下后立刻推门离去。然而准备上楼的露克瑞希还是听到了他出门后向正在门外的侍女和守卫们交待了一些夜间应该注意的事项,看来的确是可以信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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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大大的窗户外是无边无际的紫红晚霞,诡谲艳美的黄昏景象衬出窗边一个颀长优美的身影。正是花园里蔷薇盛放的季节,浓郁的花香随风飘进来,令人陶醉。厚厚的长羊毛手织地毯在此刻奇妙的光线中幻化出如血浓的暗红色彩,成千上万本的书籍整齐地排满四堵墙壁直至天花板,书架采用的是最好的硬木材质,涂上了和地毯一样颜色的油漆。许多人都知道琉西斐·冯·伊斯特偏爱如红葡萄酒般的暗红色,背地里人们也说他最喜欢鲜血的颜色,浓稠温热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