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们竟然会是邻居,要不要到我家坐一会儿?”
“好啊,原本我就想去找你。”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她心直口快地道。
“找我?为什么?”走到新住处的门前再次放下纸箱掏钥匙开门,他装出全不知情的模样,
“才搬进来,所以家里有点儿乱,哪边能坐你就随便坐吧。”
和屋子主人气质非常相配的室内装潢,浅色的海蓝系墙纸和偏暗红的实木地板令初次来访的少女感觉到一丝温馨。米黄的转角真皮长沙发和两层的雕花玻璃茶几相搭配,硬木制的电视柜两旁是摆放着各种装饰小物品的饰物架。厨房近处则摆放着一张和电视柜及饰物架配套的餐桌,正上方垂下一盏百合形状的花式吊灯,与客厅正中央同样花式的大吊灯相辉映。面向南的墙壁被改装成了钢化玻璃墙,正对着阳台,日光洒进室内,明亮得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而主人所谓的有些乱,也仅仅是沙发上摊开的几本杂志以及地上搁着几个大纸箱,里面放置的是一些书和小物品,另外就是昨天从音像店里取回的碟。
洁净、有条不紊、温暖、明媚……何以一个男子的住处给人以如此感受?杜音迷惑地四处张望,发出惊讶的赞叹声。
“你一个人住吗?”
“是的,我父母住在乡下。”绪方不在乎小客人好奇的询问,“我以前就读的学校和现在工作的政府部门都在这里,所以必须和他们分开住。”
表示理解地点个头,她依旧忍不住去触碰纸箱中的音碟。看出她的心思,另一人笑着走进厨房,再出来时把手里端着的热牛女乃递给她。
“喝杯热牛女乃,不介意待会儿帮我把所有的碟整理一下吧?这些碟早晚都要送给你,所以我想由你整理更好些。”
“谢谢……”兴奋得几乎要跳着欢呼,杜音差点儿将杯里的牛女乃洒在地板上,“能不能先放张碟听呢?”
“当然可以,不过音响在书房内。”不管对方提出任何要求,他都会满足,宠溺到可以完全不顾自己的意愿,也可以说这是他惟一的意愿。
“绪……”还是叫不出他的名字,她不好意思地干笑。
“绪方。”他补充道,“你准备先挑哪张碟放?”
“就这张,杨曜生前最后一张专辑,老实说他长得比风南还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妖媚得过分,不过他的声音倒是没有风南好听。”抽出自已一直没能听过的碟,她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音乐碟的来历并附上对歌者嗓音的评价。
打开书房的门,除一张靠窗的办公桌外,近二十平方米的空间都被大量的书籍占领。只有一面墙装修成了时下流行的装饰墙,矮柜上摆有一整套音响,墙壁则用硬木改装成可放音碟影碟的柜子。除了阅读与音影有关的杂志,向来和书本无缘的高中女生完全被书房内书籍的数目所吓倒。
“似乎有很多你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喜欢风南,你也喜欢他吗?”
“嗯,最喜欢风南哥了。”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试探,她坦率地承认。
微微笑了笑,绪方有点儿奇怪自己何以能如此平静。应该也是能预料的意外——她先爱上了别人。
“风南哥?你们很熟吗?”
“嗯,因为以前是邻居,父母的交情又都很好。”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她笑得很开心,
“不过风南哥的嗓音没有你的好听哦,好想听你唱歌。”
没有回答,他在她面前所能流露出的表情仅仅是什么都传达不了的微笑。把碟放进价值不菲的音响,可以将人类情感领入另一极乐世界的妖娆歌声乘着明媚的阳光充斥在室内。
“……如果只是因为要逃,或者只是因为寂寞,仅凭这些也足以让我燃烧。等待也许并不很久,结局若是你投入他人的怀抱,我情愿微笑着消亡……”
如此直白的心绪,他听着却说不出口。数万年啊……放弃神的地位和荣耀,选择人类平凡的命运,而结局也许仍是前世自己努力逃避的孤寂。
“你不明白吗?绪,伴随着神的尊贵和荣耀,我们能得到的也只有永远的寂寞。可以快乐,可以愤怒,只是不能幸福。”
预言之神的话语犹在耳际,然而他坚持着当初的执着。侧首凝望着在音乐声中陶醉的少女,他在心里无声地叹息。他们相遇了,且此一刻她在他身边啊……
“哪怕只是一眨眼的幸福,也值得我豁出一切去争取,如果忘不了它诱人的滋味。”
前世仍是神的他这样告诉好友。
第三章
离晨课开始还差三分钟,杜音拎着书包冲进教室。穿过飞扬得到处都是的作业本和练习卷,坐在座位上的她松了一口气。好险,差一点儿就迟到了。来不及和同桌打招呼,她取出书包里要交的作业和课本。感到有人拍了自己的肩一下,她转首,是后排的男生。
“你说什么?”听不清对方张合的唇说些什么,她提高音量,喧闹的教室刹时安静下来,不少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脸上。
同她说话的男生有点儿难堪地咳嗽两声,随后报复性地凑近她大吼道:“把你的耳机取下来!”
回过神,她才想起自己的随身听还开着,难怪感觉今天学校的噪音轻了很多。不好意思地取下塞在耳朵里的耳机,她朝另一人笑了笑。
“你说什么?”
“弄得到风南下个月的演唱会的票吗?要位置靠前点儿的。”有两颗青春痘的男生用作业本挡住脸,压低声音问。
“嘿嘿……”得意地干笑,“贵宾票,除去我自己的不多不少正好两张。”
“好极了!”准备拿演唱会票追女生的少年兴奋地拍了下桌子,“亲爱的杜音同学,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全校有名的风南迷想了想,眯起眼笑着道:
“贵宾票可是黑市的天价哦,算了,谁让我们不但是同学而且还是前后座呢,上次数学考试你又帮过我,少算点儿,两张贵宾票四百元……一张。”
从欣喜坠入沮丧,男生叹口气,也不能怨前座的人太狠,风南演唱会好一点儿位置的票子都要五百多,更别提不出售的贵宾票了,黑市已经炒到一千多元一张了。
“知道啦,你帮我留着,等我去银行把新年存的压岁钱取出后给你。”
太好了!又一次充当黄牛党的少女雀跃不已,不用等下个月发零用钱,她就能请绪方去冰淇淋店吃最贵的冰淇淋。晨课铃声骤响,于是方才还纷乱的教室立刻变得安静,年过五十的班导缓步进来,镜片后的严厉视线扫过班中每一张学生的脸。
“今天晨课就自习吧。”
不用念课本,也不用背公式及做数学题,完全可以混水模鱼的自习课向来最受学生欢迎。然而杜音却突然举起手,其余的同学都不由得苦笑,装作无视地继续埋头抄作业。
“什么事?杜音。”带着老学究气质的班导踱步而至,推了推从鼻梁上滑下的眼镜。
“老师,昨天您上课新教的那首古诗词好难念,我回家念了一个晚上还是念不顺,你能再念一遍……唉,几遍吗?”
有人发出轻微的笑声,但一瞬而过,因为发觉提出要求的同学正不满地瞪着自己。班导实在找不出拒绝学生的要求,拿了书开始念起来。这学期刚成为这个班级的班导,这些学生和以前所教过的学生没有太大区别,惟一的一个异数就是杜音。并不是学习非常刻苦勤勉的学生,但每到他值班的晨课时都会缠着要他念诗词或者小说。一开始自是惊讶的,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只是实在想不通这个学生何以对文字的记性如此差,常常不记得大篇的字词如何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