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年走到树下的泠愔面前,后者抬首,露出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善意微笑。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看似非常害羞的少年向曾属于他的少女伸出手。紧握的双手,似乎宣誓着他无从否认的真情……
自己终究领悟太迟了吗?欲哭无泪的悲哀弥漫上心头。还未决心去做,就注定了失败,他不甘心呵!
车子起先是慢慢滑行,渐渐速度表的指针一格一格顺时针移动。急欲逃离不想再面对的悔恨充斥了全身,到最后他仍是一个不愿把感情表露的懦弱者。音乐贵公子!爸琴圣者!实质又是什么呢?不懂情感的怪物以及不敢面对情感的懦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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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往常要多出三倍的客人,大多数年轻人都是为了观看今夜酒吧的乐队秀。本就闷热的酒吧间于是也就更令人难以透气,稀奇的是竟然几乎每个人都处在兴奋的状态。大声的喧闹,也有乐手临时的激情表演,哄得四周人群愈发骚动。
“看到唐逸他们了吗?就快要开始了。”杜乐成踞起脚,想要越过密不透风的拥挤人潮察看酒吧门口的情形。
“离八点还有十分钟,去门口等他们吧。”几乎用吼的声音才让身旁的同伴听到,泠愔拉住另一人的手臂拼命向大门挤。
“阿愔,阿愔……”冤家路窄,无巧不巧地又撞上正与其乐队同伴聊天的阿海,眼尖的他立刻抓住没能及时躲进人群的泠愔,“没想到你还真来了,怎么,对我还是余情未了吧?”
胡说八道,她懒得同这种人浪费口水。反倒是一直畏于同人争吵的杜乐成朝对方不服气地冷笑,而且出言相讥。
“阿愔才没时间理你这种三流的乐手,我劝你待会不用上台演出,省得丢脸。”
“该死的,你小子……”阿海才开骂,泠愔就拖着讥讽的人消失在人群,只有傻瓜才会于站着挨别人骂。随口骂几句脏话,被前女友轻视的人又朝对方离去的方向比个下流手势才稍稍解气。
好不容易挤到酒吧门外,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两人仿若劫后重生般大大吐气。见泠愔绷着脸不说话,杜乐成战战兢兢地开口。
“你,没生气吧?刚才……”
“没有什么好生气,是我自找的,我和他的确有过一段。”她甩甩头,有因总有果,早已作好为过去堕落付出代价的准备,反正最后都是失去昊。
“那……为什么我不可以?”杜乐成忍耐了半天,还是小声得不能再小声地提出疑问。
“昨天不是都说了吗?我有喜欢的人,从小到大都一直非常喜欢的人。除了他,我不愿意再爱上其他人。”一语带过,她不想再花时间和杜乐成讨论自己喜欢谁的问题。
“对不起。”像是死心地道歉。
傍予一个没关系的微笑的同时,转首的她正好看到驾着重型机车飞驰而来的唐逸、廖文洛。
“还好,总算赶上了。”安全帽还没摘下,从后座跳下的廖文洛庆幸遭。
把手上的腕表在晚到的两人眼前晃一晃,泠愔示意他们的时间概念太差。
“又不是故意的,机车驾到一半没油了嘛。”锁好机车的唐逸嘟哝,视线扫过泠愔、杜乐成,随后又朝点着昏暗街灯的道路张望。
“咦?还没来吗?你们有没有看到泠先生?”
泠先生?是她错觉吗?还是另有其人?泠愔一惊,但随即否定自己的猜想。
“没有,所以我才急啊,他问了我们时间和地点,而且还做了简短的试奏,应该是答应了才对。”杜乐成和晚来的两人都不禁慌乱。
“还有别人吗?”泠愔看向三个同伴。
“你没告诉阿愔今天谁当我们乐队的键盘手吗?”廖文洛略感惊讶地问杜乐成。
“没来得及说,因为她学校有活动所以是直接约在酒吧见面,这里又太吵,所以没能说。”
“说不说都一样,关键是泠先生会不会来,要是他不来我们根本连参加比赛的资格都没有,这星期就都白练了。”唐逸懊丧之极,手表的分针离12还差两格。
“你们究竟请谁当键盘手?”
“你叔叔,泠昊,凭我们四人的实力,今天绝对获胜。”
“昊?”不,不可能的!泠愔替三个好友感到绝望,凭她对泠昊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在酒吧出现。
“嗯,上午我们在借公司的音乐室练习时看到他才想起键盘手还没有人,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们只有冒险找泠先生。幸运的是他说他玩过电子琴,而且还做了段试奏,好棒!”廖文洛为惟一不知情的人解惑:“虽然他没有明说答应,可是有问我们酒吧地址和比赛时间,所以我们才以为他一定会来,没想到还是……”
听不到其他同伴的话语,也不为无法参加乐队秀难过,现在她只能矛盾地祈祷泠昊不要出现。想看到他,可是如果他若出现,自己又情何以堪?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唐逸、廖文洛破例,只因为他们在音乐和钢琴领域展露的才华。彻底输给血缘与音乐,她不愿意一次又一次身临其境地感受他的无情和冷酷。只是天意难测,只是琢磨不透昊的心,当争斗的两分钟煎熬而逝后,她为之动哭的他竟真的出现他们眼前。
简单的棉质长裤和在夜晚辨不清花色的短袖棉质衬衫,闪烁锐利光芒的漆黑双眸,一贯的孤傲和冷漠。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彼此的眼神有刹那的相撞,不约而同地移开。
“泠先生,我们还以为您不能来了,太好了!”
“是啊,正好赶上,我们快进去。”
“我先进去到报名处签字报到。”能与最崇拜的音乐之神同台演出,将热情与生命奉献给钢琴的三个年轻人晕淘淘的。
朝三人点点头,泠昊凝视杜乐成脸庞的时间之久让后者半是兴奋半是惶恐。
“泠先生……啊,阿愔也来了,阿愔,你和泠先生打个招呼吧。”杜乐成语无伦次地激动着。
当着不知内情的好友面,她无路可退,垂首乖乖走到他面前。
“叔叔。”
“不是告诉你不许这么叫我的吗?”坚决不想听到她这么称呼他,泠昊提醒自己养大的少女。他之所以会答应唐逸他们,无非是想有个借口靠近她,哪怕只说一句话。然而这句话绝不包括“叔叔”两个字。
“啊,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我已经没有资格这么称呼你,泠先生。”负气般的反讥,纵使惹怒他,她也无畏,心痛得令她不顾一切寻找发泄口。
“昊……”他在与她擦肩而过的刹那俯身,温湿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垂,“……我希望你永远这么叫我。”
是抓不住的幻觉?她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转身,难以避免地见他的背影隔绝在门的另一端。见音忘友,唐逸和杜乐成连忙跟随其后走进酒吧。斟酌他话语背后的含义,她不敢妄自猜测,孤零零地在酒吧外站好一会儿。
今天此时此地见到的泠昊真的是和自己相处十四年的泠昊吗用个拥有严重洁癖,从不在公共场合用餐,从不出现在酒吧这类大众娱乐场所的洁癖吗?不,在他们分离的这些日子里,肉眼分不清的细微之处,她一心所爱的冷酷男子变了。而促使他改变的缘由是什么?夏末的凉风竟因内心的悲哀而有一丝丝的冷。
躲在看不到泠昊他们的某处死角,高价买走身边陌生人的半包烟,心渐渐冷却的她缩在蜂拥人群中迟迟不愿与其他同伴靠近。电子音乐的金属音质掀起除她以外所有人的热情狂潮,而她却心灰意懒地置身事外,满脑子全都是惟—一个拒她于千里之外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