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受到她悲凄的心境,老刘不介意地笑了,把蛋糕从烤炉中取出。金黄色的蛋糕,烤得恰到好处,厨房内弥漫开甜腻的香味以及新鲜女乃油和巧克力的特殊味道。小心翼翼地用巧克力做成点缀的花纹,此时成为蛋糕师傅的人看起来具有其独特的风采。
“我的人生不是只有大提琴,大提琴不是我人生的全部,这个蛋糕便是最好的证明。音乐也一样,音乐表现的方式不仅仅一种,生活也是一种音乐,无处不在的美好音乐。我的天赋是成为一个令雇主满意的管家,能让泠先生全心全意弹出世人交口称赞的好音乐,我感到非常自豪。你看,我的工作并不是放弃音乐,只是我真的不适合拉大提琴而已。”
音乐究竟是什么?在成就少数人名利的同时,也是失败者的生活。泠愔能窥到藏在音乐背后的人生,可那份只有当事人自己尝到的辛酸她体会不到。
突然间想到一心要到华都成为流行歌星的阿海,他说他也是真心喜欢唱歌的,想要功成名就。云云众生之中,想必有很多因为喜欢音乐而希望凭借音乐得以成功的人。可是音乐竟也如同现实一般残酷,具有着金字塔般美丽稳固又尖锐的造型。泠家一直坐在金字塔的顶端,泠昊甚至都被喻成了神,当他俯视其脚下的音乐领土时,他踩着的不光是其他人的失败,还有是泠家历来继承者的白骨。当然,很多年后他也一定会成为这美丽金字塔中的木乃伊帝王。
“尝尝蛋糕,口感应该很好。”展露着自信满满的微笑,不再拉大提琴的大提琴手端着切好的自制点心。
小心地把一小口蛋糕放进嘴里,软而甜的滋味融化开,决不是音乐的味道,是生活的。
“一定比你拉大提琴好。”美食当前,她打趣一句,缓解自己变得沉重的心情。
“当然。”满足的老刘眯眼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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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闪雷鸣的深夜,门窗紧闭的屋内只有电视机荧屏的光线在忽明忽暗地闪烁,轻松的笑声与食物的香味自成甜蜜的气氛。客厅的落地古式钟快走到十点半,第三张影碟也接近尾声。一口气连看三部影片,中年男人与刚成年的少女并不感觉疲累。
“要不要再看一部?”
“如果你还想看的话,不过明天早上小心起不了床。”
“啊,有什么关系,昊又不在,我不必在八点整准时吃早饭。”
“的确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年龄相差两轮之多的一老一少轻松愉快地交谈着,相处融洽。
“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只是不想……”不等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两人对视一眼,身为管家的人准备起身一看究竟。吓人的是老刘才走到小客厅的门口,正门就被无礼地推开,撞击墙的声音不下于雷声般令人心惊肉跳。
闪电映出走进来的人影,苍白着脸、喘着气、浑身湿透的泠昊,像恐怖之夜出没的鬼魅。
“小愔!老刘……小愔人呢?有谁来过或者打过电话给她吗?”气急败坏地追问,像是一个披着泠昊表皮的鲁莽怪物。人影按下灯开关,突兀的光线不仅使屋里的人一时不能适应,也令才进家门的泠昊的瞳孔收缩。
“泠先生?!您怎么回来了?而且淋得这么湿?”受惊的老刘立刻反应道,“我先帮您拿浴巾擦一下。”
“小愔人呢?”抓住避家的双肩,泠昊一反常态地激动叫着。
“泠小姐正在里面看碟,有什么不对吗?”不明所以的人也跟着紧张,恰巧听到响声的泠愔从小客厅出来。
执著得几乎疯狂的眼神,灼烫得叫泠愔无从躲逃,惟有诧异地回视。再也不见丝毫冷然气质的泠昊身体向前倾,急急跨出两三步。
“你全身都湿了。”一肚子的疑问,临到嘴边的则是含蓄的担忧。
“没关系,今天有谁打电话找你吗?或者有谁来拜访过?”见到挂心的人完好无损就在眼前,方才的激动稍稍平复。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和老刘一直在看电影。出了什么事?”
昊为什么会一回来就急着找她呢?为什么他会被雨淋湿?他是怎么回来的?车子呢?为什么要回来呢?又为什么他的情绪会失控?泠愔没有一点头绪。
焦灼的眼神逐渐涣散,大大松一口气,水滴沿发丝落进眼睛里,又流下来。泠昊打个寒颤,一时的疯狂渐渐冷却。
“什么也没有,车子在半路抛锚了,没有路过的车子,行动电话也没有电,所以我就跑回来。”急于掩饰自己失控的真正原因,他擦过她的肩,一身水渍地走上楼梯。
“老刘,帮我煮碗面,另外把所有的电话线都拔掉。”
切断电话线?又是一个成谜的问号。
“他是昊吧?”重疑团团,留在客厅的两人面面相觑。
“应该是,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可也不像,和电话有什么关系?”老管家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
无奈地摇头,泠愔泄气地靠上墙。从南尚回来后没出过门的她,决没有机会惹事生非。昊为什么一进来就急着找她?见到了她却什么都不讲,维持平日若即若离的态度。
“我去煮面,你也乖乖回房间复习功课,今晚似乎不太妙。”经验丰富的管家知趣地提醒一句。
点点头,另一人抬起似被灌了铅的脚,步上楼梯。泠昊的房间在东面第二间,她的在最东面,必经之路。脚步过于沉重,走不动了,她任性地找到一个借口在不是自己的房间前停下。手握上门把,想到老刘的话,迟迟不敢转动。
l秒、2秒、3秒、4秒……10分钟……煎熬至连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地步,她咬咬牙,推开没上锁的门。
啊……糟糕……
忘了最基本的敲门礼数,泠愔知道自己再退出房间已经太迟,进退不是地呆愣愣盯着正面对她扣了一半衬衫钮扣的成熟男子。
残留雨气的指尖由瞬间的僵硬转化为细微的颤抖,明知不该,就是不能动一动历来顺从的手指。怔怔地像是等待对方先做出反应,他非怒非气地瞪视闯人者。
“对……对不起……”仓惶地道歉,她把投在他匀称体格上的视线移开,走进房间。他们是叔侄,如果这时退出房间会更不自然。
如被施咒的身体终于可以恢复正常,他转过身迅速扣好扣子。措手不及的惊讶消失,剩余的是难以平复的激动。
“有什么急事吗?”他没责备她。
“不,也没什么急事……”一时语塞,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谎言,“我是想问需不需要我帮忙?车子不是抛锚了吗?丢在外头不管没问题吗?”
无论怎样掩饰,她都是在关心进门后极其反常的他啊……泠昊被雨淋得凉透的身体涌起一股暖意,如名雕刻家杰作的脸部线条自然而然地柔和一些。
“不用,估计明天早上会被拖车公司拖走,到时会有交通局联系车主,无非是罚款。”
“哦。”她立刻不知再说什么,暗暗责怪自己的莽撞。
“我下去吃东西,你也一起去吗?”他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再流露出来,走到她面前平静地问。
“不用。”她拒绝,随后后悔地轻咬唇。
激起波涛的心湖丢进失望的小碎石,佯装不在意,他总漠视她的内心感受放弃地离去。
但,不是每一次她都可以因惧怕拒绝而保持理智,至少这次不行。情急之下拉住他衬衫的下摆,泠愔勇敢地对上那双经常锐利夹杂厌恶情感的冷酷瞳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