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风都的人都清楚,与翼签协议的人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是四国政府的人,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罪人,而剩余的百分之二十则是完全猜不出身份的奇怪人士,例如风都酒吧的六个主人。如果是政府派来的人,大家心照不宣,只要在酒吧以外的地方将他们解决掉就行。所有人都了解,酒吧历来充当着政府与风都润滑剂的角色。
“你们先到吧台吃点东西,喝点酒,等遗忘回来再安排你们住处。”大肥婆笑眯眯地向两名外表不俗的男子说话,而对于曲澜完全是视而不见。没办法,一位美女对待两名帅哥与另一位美女的态度是绝对有反差的。
“喝什么?”酒精如常地问。
钱币则窝在一旁算账,从头至尾连头也未抬一下,似乎他的生活中除了账本还是账本。
“一杯‘虞美人’。”狄亚威喜欢温和的果子酒。
“一杯冰水。”曲澜的口味与其性格如出一辙。
“‘黑美人’。”项尚礞一向是非烈酒不喝。凝视着暗红偏黑的液体,不经意间他又涌起“要是此次任务的搭档是蒲筠的话一定可以陪自己喝上几杯”的感慨。也许由于这次有女搭档的关系,害他总是忆起八年前死在大爆炸中的人。
军火从厨房出来,将才出炉的薄饼与烤鸡端给还未进晚餐的三人,然后四下张望,在酒吧间内搜寻自己回来后一直并没看见的身影。
“咦?遗忘呢?”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不出十分钟她就回来。”大肥婆递给他一杯“风流”,示意其少安毋躁。
没有意外?军火不高兴地一口饮尽杯中的透明酒液,“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今天有任务?”
“有这个必要吗?不过是处理掉风都的几个叛徒而已。”另一人斜睨媚眼,似笑非笑地瞅着这个十九岁的小帅哥,“遗忘的做事风格比你沉稳多了,毕竟她比你大九岁。”
“这同比我大几岁没关系。”讨厌自己年龄的人又饮尽一杯酒,然后走向偏门,“我去接她。”
就当他的手触及门把时,门开了,遗忘走进来。牛仔裤、大号的男式衬衫、有风都人特殊的慵懒,但那微笑的淡淡表情让人闻不到丝毫的危险气息,似乎她并不是个擅长杀人的恶魔。
“要去接谁?我吗?”
“军火似乎总是不太信任你的能力哪。”大肥婆眼波流转,刻意笑得很妩媚。
“哪有?我只是担心你嘛。”有点委屈的语调,他不着痕迹地搂住遗忘的肩,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是吗?”遗忘笑盈盈地反问,也不拍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走向吧台。
酒精迅速地递上一杯“风流”,“都办完了?没有意外吧?”
“啊,什么意外都没有,很顺利。”她接过酒杯一口饮尽,然后侧首望向长弧形吧台另一端的客人们。眼神中随意扫视的懒散在与另外两道呈现惊愕的视线相撞后,她手中的酒杯差点滑落。
怎么可能?!项尚礞历来严峻的脸庞与眼神全部被不可置信与欣喜若狂所占据,而狄亚威则已克制不住地发出惊呼:“蒲筠!”
“痞子狄……组长……”好不容易把酒杯安稳地放在吧台上的人喃喃自语着,花了三四秒的时间,遗忘才确定并不是自己眼花。
“痞子狄!组长!”这次她不再是自言自语,而是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与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三人都激动莫名,毕竟这是他们八年来的第一次见面,原本他们都以为此生休想再见到彼此。曲澜也惊讶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三人,心里狐疑,遇到熟人的事情在风都并不能如常般地理解。与项尚礞、狄亚威现出浓厚感情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呢?在风都能够生存的女性绝对是不简单的。
而钱币终于从账本堆里抬头,脸上闪过略微的吃惊,随后则又低首算起账,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仍是钱。
酒精很知趣地倒好三杯“风流”,他很了解风都人在高兴的时候最喜欢举杯相庆。当然难过的时候也会借酒浇愁,其实基本上都是酒鬼,而且是只认一种酒的挑剔酒鬼。
“你怎么会在这里?八年前……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项尚礞实在很难相信与自己分开的女子是旧日的好搭档,但是他的理智与敏锐的观察都告诉他蒲筠的确是真实活着的。
“对啊,在那次龙虎会的大爆炸中,你不是没能及时逃出来吗?”稍稍冷静下来的两人都抱着一肚子疑问。
“我……”遗忘启了启唇,还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军火打断。
“她叫遗忘,不是你们要找的蒲筠。对于她的过去,她一概不记得。”把怀里的女子藏在身后,军火并未意识到自己这种做法与说法的孩子气。从火车站一见到项尚礞三人时,他就很不喜欢他们。现在更是不喜欢,因为他们同遗忘有着他所不了解的过往,而更让他害怕的则是……
“别闹了。”被当成宝物藏起来的遗忘苦笑地拍拍他的背,像是对待不讲理的宠物,“他们都是我过去的好朋友。”
“但是你已经不需要过去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理他们?”近乎于无理取闹地纠缠,军火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不情愿与不甘心。
“真是的,有些事是你无法了解的。”她低叹一声,轻拍开他的手,朝过去的两个搭档笑笑,“我带你们上楼休息吧,其余的事慢慢再讲。”
正当她的脚步要移动时,军火又抓住她的手臂,她感到他的唇就贴在自己的耳畔,那呵出的热气灼烧她的心。
“是他……你还忘不了他,对不对?”轻不可闻的声音,却如心头沉沉的重石。遗忘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要不是军火主动推她一把,她也许已经石化。
“你……”
他是怎么知道她曾喜欢过项尚礞的?些许狼狈地转身,想问却发现其他人都在一旁等她,因此她也只能忽视掉军火复杂的眼神,带刚来的住客上楼。
军火不服气地撇撇嘴,什么都无法阻止地站立于原地。他发誓,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杀了这三个警察。这些年在风都,笼罩着他的不安阴影并不是来自死亡的威胁,而是某人也许最终会离去。“每个人都有过去,不管他死过多少次,你有,遗忘也有。”看出他心中的阴霾,酒精适时为风都酒吧最年轻的主人倒上一杯。对于自己是名尽职的酒保这一荣耀,他非常有信心也非常自豪。
“对啊,何必吃醋呢?他们都是遗忘的过去,我们与风都才是她的现在与未来。别担心,我们绝对会死在一起。”大肥婆顺口安慰一句,但她自己心里也清楚,遗忘离开风都的可能性比他们都大。“照我看遗忘根本不把这小混蛋放在眼里,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二十岁不满的小表。”大肥只当没见到自己爱妻的眼色,毒毒地刺激平日里的冤家死对头。
“我才不是小表!如果那个项尚礞或那个狄亚威把遗忘带走,我就杀了他们。”军火看似秀气儒雅的脸罩上一层与其实际年龄不符的阴狠。风都其余的同住者忍不住打个冷颤,不得不同情那三个刚到风都就惹毛军火的倒霉警员。军火虽是他们之中年纪最轻,最会捣乱撒娇的大孩子,但他的手段毒辣在风都也是众所皆知。
“风都是我们惟一的家,遗忘决不会走。”感受到强烈杀气的钱币算账的同时也插话进来,“那三人既然让军火不开心,那我将他们的酒账多算两倍,反正他们用的也是东之国的政府公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