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赌宴瞬间冷凝得如同夜晚沙漠的低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沙漠夜风的冷然。
“谁带头的?站出来!”他扫视每个士兵相同紧张恐惧的脸,最后与风烟对视,她身旁士兵的手臂仍搭在她肩上。
恐惧的沉默,没有人站出来送死。
“没人敢站出来承认吗?好,凡是参与赌博的士兵,明早一律军法处置,砍头示众!”
罢才参与的十数名士兵皆绝望地不言语。这是军纪,他们连辩驳求饶的勇气都没有,军队主帅说一不二的个性是众所周知的。“是我……是我提议赌钱的。”风烟清脆的嗓音在无垠的夜海中回荡开来,她不是士兵,所以应该不会被砍头,顶多再挨五十鞭,总比这么多人莫名其妙一起送命好,
“你?”司徒暮半眯起的眼藏了无形的愤怒。她还真有胆,同士兵们一起赌钱,井与其他男人勾肩搭背,还……还喝酒,走近风烟,他才闻到她身上的酒味。
“不,是我!是我要大家赌钱的!同风五无关!”小王挺身而出,虽然已忘了是谁第一个建议赌上一把的,但总不能让一个女人为大伙儿送死。要真这样,他们还算是男人吗?尤其还算得上是暮军的士兵吗?“不,不是小王,是我!王爷,您要杀就杀我吧!”“不,是我!”……赌博的十几人都抢着承认,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对死虽恐惧但决不愿做逃兵。谁替谁受过已不重要,司徒暮万没想到一小会儿功夫,风烟竟已与这些人打成一片——他阴冷地盯着小王放在风烟肩上忘了放下的手。注意到他视线的小王因他阴鸷的目光而不由自主地收回手臂,连自己也不知道心虚些什么。“哼……”他冷哼一声,还算这些粗人敢做敢当,他一把将风烟拉进怀里。
“所有人暂扣一个月的军饷,所有赌银一律没收,回西京后再另行发落。”
“谢王爷不杀之恩。”
不用死了!刚才还不畏生死的大男人们一个个喜形于色。只有风烟的眼中闪过一抹心痛,所有的赌银都没收,那不代表着她还是穷光蛋一个吗?
“你自己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司徒暮拉着风烟回到帐篷后愤怒地问。
知道自己闯了祸的人不吭声,也不敢看另—人,只是盯着忽明忽暗的蜡烛火焰。
“为什么同他们一起赌钱?”见她知错的样子,他熄了一半的怒火。
“缺少盘缠。”
“缺盘缠不会向我要吗?”一听原因他又怒火冲天,他暮王爷的女人会因缺盘缠而去赌钱……等等,缺盘缠是什么意思?她既然同他在一起了,还需要什么盘缠?
“你要盘缠做什么?你想离开我?”
她不离开他做什么?他都说了,她不是他的囚犯,那她当然是自由人,她为什么要留在他身边呢?流浪才是她的生活方式。
“明天就要出沙漠了,我想我没理由再麻烦王爷照顾。”她看出他的气愤,小心斟酌言辞。
“没必要害怕麻烦我?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说不定肚子里已有了我的孩子,照顾你是应该的。”风烟讽刺地笑了。孩子?他就为这个才对她细心照顾的吧?可为什么非得是她呢?她相信天下想替暮王爷生孩子的女人一定可以站满半个沙漠。但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想她还是能自由的。
“你笑什么?”司徒暮不悦地问,他不喜欢她那种嘲讽的笑容。
“王爷多虑了,风烟是不可能生育孩子的。我曾经服过一种特殊的药物,可以让女子丧失生育能力。”
“为什么?”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不想同我母亲一样,因为有了孩子而被拖累,丧失掉自由,最后郁郁而终。”
自由?接下去必定是悠游天下或是流浪……司徒暮再清楚不过,难道每个叫风烟的女子都不能安定地留在他身边吗?而她竟为了所谓的自由连女人的特权都可以不要,宁可不要性别地孤独一世。
“我不会放你走的,风烟。当年我没能留住你母亲,但现在不同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定你了!”
为什么?风烟的脸色惨白,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她母亲和她?原来他是一个想囚禁自由灵魂的人。她想起那个姓风的男子,他的下场是在无望的悲伤中死亡,也许在无尽的等待后,他才明白风烟只是属于天地间风中的一缕轻烟,散到哪里,哪里就是她的归属,永不为谁留,永不知去向……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因他的细心照顾而感到痛苦或恐惧,原来不自觉中有了不祥的预感。
现在她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逃离司徒暮?
她只觉头痛得厉害……
第二章
沙城一直以来便是西之国的边境城市,也是军事防御的重地。当军队远远地望见这座在风沙中屹立了数百年的古城时,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从战争的胜利到走出沙漠,运气与实力缺一不可,长达数月的死亡阴影总算完全消失了。这样的远征无疑算是一个经典,战争史与探险史上的经典。
“王爷,行馆已经打扫干净,不知您今晚是……”沙城的县令与守城将军一起出城恭候。
“行馆。”司徒暮还是拉长着脸,胜利对他而言太平常了,平常得连该有的喜悦也消磨殆尽,“还有,今晚我不希望再出现昨夜的情形,若再有人违反军纪,定斩不绕。”
“是,属下这就传令下去。”刘将军瞥了眼与司徒暮同乘一匹马的风烟,然后唤来传令官,将命令一一下达。
风烟对他们的交谈极不感兴趣,无聊地仰望沙城斑驳却坚固的城墙以及无趣的灿烂晴空。
“进城。”司徒暮令下,军队浩浩荡蔼开进边疆小城,气势之磅礴足以震塌以防守著称的沙漠堡垒。
风烟突然回首,眺望天边那条金黄的水平线。这逐渐远去的沙漠是孤独的,亘古以来静默的孤独,但又是自由的,不属于任何人任何时间的自由,不被征服的自由,强大的自由。这分自由正是她渴望的,也是她一直追求的,但现在……她感到上方投注在自己脸上的抑郁目光。她—定能离开他的,没人能囚禁住风烟,诚如风与烟从不停驻的脚步。她漠然地回视他,没有一丝情绪。
司徒暮别过头,她的漠然其实是对他的指责,可是他真的没权利留下她吗?当她还未出世时,他就知道她了,不是吗?这世上除了她母亲,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拥有她?尤其他们已有了肌肤之亲。
他们下榻的行馆虽说是专为皇亲国戚建造的居处,但并不比沙城内老百姓的房屋奢华多少,只是更整齐井然些,多种植了一些不常见的花草树木却更显得空旷冷清。
风烟依旧与司徒暮同住一处,在司徒暮作此决定时,她不经意地蹙起眉,因为自己拟好的计划又多了层障碍。
“王爷,洗澡水已经备好,请您先沐浴包衣。”负责侍侯的婢女在屋外等候差遣。
“你也一起洗,一身的沙尘味、汗味和酒味。”司徒暮转向风烟开口道,这是他们今日第一次对话,而他仍为昨夜她的行为而耿耿于怀。“王爷先去洗,我一会儿再过来。”她很自然地推辞。对于半个月未洗过澡、擦过身的她而言,注满清水的澡盆是极具吸引力的,但她还有更为重要的事。
司徒暮也不强求,在走出屋于的一瞬间却忽然转身。
“你并不想留在我身边,是吗?就同你母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