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他残酷的表面之下尚有一些温柔吧!
她静静的退下,擦肩而过的是另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王,原来你躲在这儿呀。”戏而不谑的轻笑声乍然传来,恩维不改贵气姿态,徐徐拾级而上,一袭白衫衬托出他飘然出尘的气质。
和煦的光辉立即在楼台上散放,相形之下,加那利斯冷暗的气质则显得突兀许多。
“你来干什么?”冷硬的口气、不善的态度,在在说明他的不欢迎。“说教,本王没兴趣听,你可以滚了。”
闲逸的神情依然漾著浅浅的笑意,恩维文风不动,不受加那利斯挑衅的影响。
“来和你叙?旧,再怎么说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他不请自坐的赖在这儿。
斜睨著他,加那利斯泛著冷笑。“?旧?省省吧,你可以滚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理会他的尖锐言语,恩维转移话题,指著一地的狼藉,语带双关的询问。
方才和那女孩擦肩而过,心思灵敏的他立刻察觉出某些不对劲。
“别把祭司那一套权感论压在本王头上,我不吃你那一套。”加那利斯冷哼道。
看不顺眼,他照样会杀了他,不会因他祭司的身份而不敢动手。
恩维可无辜了。“我今天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来拜访你,你不必如此激动。”
“朋友?”加那利斯笑得狂狷。“少跟我攀交情,我和你八竿子打不著。”
“怎么会?如果你愿意,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他惋惜不已。曾经有那个可能的,只是那场政变夺走这个可能性,也夺走──加那利斯的心!
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那是不可能的。”阴郁的神情渐露,潜藏的野迸发。
“你还在意吗?”他直捣入核心。
蓦然转身,加那利斯阴鸷的双眸对上他,瞳眸中还闪著怒火。
“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件事,我会杀了你。”一字一句寒彻入骨,他冷绝得无情。
幽幽一叹,他无畏的迎上他,大有捋虎须之势。
“你该走出来了,加那利斯。”平稳的音调有著不可动摇的坚定。
“也许你该去内陆沙漠反省你的不敬。”眯著眼,加那利斯全身的血液奔腾,额上的青筋渐浮,眉心更凝聚杀气。“我会回去整理包袱,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尽尽我的职责。”
恩维也固执得令人没辙。
“你不怕我杀了你?”他抽出匕首,直指向恩维。
他轻笑,“若是怕的话,我就不会待在你身边,你可懂?”
胸口倏然一紧,加那利斯阴柔的细致脸孔霎时化?罗?,森冷得宛如地狱使者,索魂意味尽现。
他会杀了他。
“你懂的对不对?”恩维的声音柔和而幽渺。“只是你被恨念蒙蔽了清澄的心,你看不见身旁衷心给予的关心,你这样糟蹋自己,先王在天之灵也会不安心。”
“父王有何不安心?我替他杀了背叛他的女人及那见不得人的私生子,算是替他出一口气,若他在世,他也会赞成我的作法。”他低吼,倾泻积压的怨恨。
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无法忘记当年的伤痛,就算用尽他的生命,不平的怒火恨意还是会随著他的灵魂而去,永不磨灭。
恩维叹气了,他的恨是那么重,重到令他无能?力化解──先王,您给的担子太重、任务太艰巨了。
无言的望向苍天,沮丧的心情并未令他打退堂鼓,他幽幽地道:“请你原谅先后吧!虽然她的行?不可原谅,其心可诛,但毕竟她是你的母亲,她也爱你呵,只是内心的矛盾使她的行?有了冲突,她也是痛苦的,痛苦得可怜、可悲,你就不能心胸放宽大原谅她吗?”
“不能。”冷悚决裂而不留情。她是那么的不可原谅,终其一生,甚至死后,他都会带著这份恨火下地狱。
“王,对先后你真的只有恨吗?”记忆里,常有一双幽幽的眼眸直绕著先后打转,远远地、静静地,不曾有过任何举动,静默得没有一丝气息。
那只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孩子,眉宇间竟锁著淡淡的忧郁,仿佛已知人间的冷情残酷。那一瞥,恩维是忘不了的,或许从那时开始,他对先后就存有恨意了。
低笑一声,加那利斯目光一凛,手腕轻巧一挥,匕首顺势划过,在恩维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这是警告。”阴恻恻的勾起一抹微笑,眸中的杀意尚未敛沈。
“想不到你真的下手!”是他太低估加那利斯的情绪变化,原以为他不会动手的。
“没有我做不出的事,这点你该有所觉悟。”邪厉的气息如黑天使般,阴寒而冷悚。
恩维定定的看著他,一瞬也不瞬的,其恬然的表情令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徐徐微风吹?,吹不散楼台两端的诡异气氛。
其中有淡淡的哀伤、悲凉、凄然,交奏出惆怅凄楚的旋律来,荡漾著愁结的气息。
加那利斯蓦地一震,别过头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暖和的微风,柔细拂过他的脸颊、他的发丝,旋绕在他身边,仿佛整个人沐浴在暖风里,是那么的舒服,那么的今人眷恋。
他迷惘了,失神似的沉浸在这奇异的时空中。沉浮于空气中的粒子蒙上一层光辉,点缀在其中闪烁著,隐约映出柔和的光芒,柔柔的包围住他。
一点一滴的,野性的冷残气息渐渐消褪,狰狞的凶恶目光也随之敛去,全身所散发出的冷厉也趋于平静。
他不再是浸于血腥中的恶魔,他黑暗的一面被压抑封住,呈现出较平和的一面。
惊讶之余,恩维不禁望向苍天,他也感受到了那股安定人心的暖风,是这股奇绝的风沉淀洗涤加那利斯的残厉之气吗?
也许是的。
缓缓的,加那利斯回头,淡淡的扫他一眼。
“你滚吧!趁我还没改变心意之前。”
恩维无语的转过身,步出加那利斯的视线……苍天哪,你是希望我不要放弃他,对吧?
一道风声从他耳边呼啸过,仿佛在回应苍天的希望,恩维哑然了。???夜色灰蒙,时空寂静,安详的大地正沉睡著,伴随著人们等待黎明的到来。
一道身影没入黑夜中,无声无息的立于平台上,借著淡淡的星光,依稀可辨其为何人。
有多少夜了,他无法成眠,脑海里纷转的净是恩维的话和断续的回忆,不时的纠结在一起,侵蚀著他的思绪,有时,他甚至有种跌入过往的错愕感,惊醒后,往往更觉空洞悲凉。
是的,他没有忘记以前的一切,更正确的,是他不愿忘却的,每每一触及到熟悉的事物,总能勾起他无尽的恨念。
他是该恨的,恨负他的人,恨夺走他一切的人,如今,他要一一讨回,以应当年所发之誓──失去的,他日后必夺回。
他实现了对自己的承诺,只是为何心仍莫名的感到空虚?
他不懂。
随手摘下一片花瓣,将它弹出,让它舞出轻盈的姿态,缓缓飘落于地,织出一瞬间的美丽,末了一切归于平静,带来些许惆怅。
或许他的生命也和这花瓣一样,只绽放刹那的光辉,待延续生命的恨意消失后,剩下的就只有无限的怅然吧!
他不后悔,以一条性命实现了承诺有何不值?
值得了。
在层层纱幕后,同样的也伫立一道纤纤身影,盈水的双眼毫不保留的直望向他的身影。总是会如此,每夜,她的目光都伴随著他,至晨曦渐露,她才悄悄离开,怀著满腔的心疼与不舍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