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杀人如麻,即使他是冷面阎王,她仍然相信他不是真正的坏人,她永远都记得在老夫妇门口时他的体贴与善良。
只是时势所逼,他不得不如此,才能维持他活下去的动力。
风潇然瞥了妻子一眼,在彼此的眼波之中,交换了一抹了然的微笑。
“小元,你们大当家住哪间房?”风潇然隐去了笑容,问着。
“大当家?就是那间了。”小元指着他们身后的一间房,轻轻地道着。他已经对眼前这一对大哥哥大姐姐消去了敌意。“你们要找大当家的啊!他好像也被那些坏人杀死了,坏人好坏,如果我们没有逃走,我们也会被杀死的,他们还杀了我爹我娘,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知道,我会替你报仇的。”如果派出剿匪的人是当初灭门血案的主使人,他也必定会去寻出那主使人的底细。
风潇然直直地走进了大当家的屋子之中,水凌紧跟在后。
真不愧是大当家的,屋子看起来比其他人还要气派奢华,只是里头的东西都遭人大肆破坏过了,一眼望去,厅堂中是一堆破坏的家具,堂中间躺着一具尸体,而尸体旁跪坐了两名女子,一名妇人与一名少女,那少女就是方才在门口时所遇上的年轻女孩。
风潇然毫不避讳地踏过门槛,不理会两名女子的惊愕目光,直接望向地上的尸首,那张熟悉的脸孔令他的眼迅速蒙上血红。
就是这张脸,这张大胡子,当天的带头人。
这个人羞辱了他的母亲,杀害了他的父亲,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痕,毁去了他原来的幸福家庭,添了风家许多无主孤魂。
他因为这股恨意支持着他活了这些年,每天总是提醒着自己,他必须成长,必须报仇。好不容易终于他的复仇可以实现了,这个无耻之徒居然早他先一步死了。他永远忘不了这张脸上曾经呈现出的冷血与婬秽,他一股满腔的愤恨无法舒解,只有握紧自己的长剑,一直到指甲深陷血肉。
原来跪坐在地上的少女立即起身,护住了另一名妇人,牢牢地盯着他,她脸上是一道冷然的笑容。
“原来你要寻仇的对象就是他啊!”
风潇然的眼迅速地扫过她的面容,发现她的浓眉大眼与这大当家竟有些相似,他紧蹙起眉。
少女冷笑。“只可惜他先一步死了,如果你觉得愤恨难平的话,欢迎鞭尸或是大卸他八块都行,要不然,我是他的女儿,我身上流了他的血液,杀了我也行,就是不许伤害我的母亲!”
她的母亲轻轻唤着。“孩子,你说什么傻话……”
风潇然望着她的脸,愤怒蒙蔽了他的理智,他望着她,那大胡子的脸似乎与她重叠了,他看到大胡子在笑,一张污秽的笑脸呈现在他面前,风潇然心中狂跳异动,他恨不得一刀劈开那张折磨了他一生的脸孔……
然后,他听到了水凌的声音。
“姑娘,你们放心吧!我相公他是个是非分明的好人,他不会滥杀无辜的。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仇人都已经死了,他不会伤害家眷的,我相公可是个道道地地的大好人呢!”
水凌真诚信任的声音打动了风潇然的心,他一愣,回过神来,正巧瞧见了妻子转过头来的浅笑。他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愿意自己冲动行事,让自己与水凌都蒙上不堪的血污。
他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是谁派兵的?”
少女对水凌真挚的眼神有些好感,她老实地回答。
“听说是丞相向兵部调军来剿匪,他透露出我们山寨地点,我们一接到风声,就扶老携幼逃到山里头,留下一些壮丁护家以及不相信谣言的人。谁料到大军不断,血洗山寨一天一夜,什么活口都没有留下。”
“什么官府嘛!一点人性都没有,连老弱妇孺都一并杀光了,简直是一群强盗。”水凌闻言,气愤难平。
少女望着地上的尸首,幽幽地轻语。
“反正他们也是死有余辜,什么奸婬掳掠的勾当没有做过,可怜的只是一些孤儿寡妇的。”
她的一句叹息敲疼了风潇然的心,他无声无息地踏出屋子,水凌匆匆地对着少女告辞,跟上他的脚步,两人快速地离开了盐水帮这枉死城。
风潇然的脚步极快,他径自走在前头,而水凌则是急急忙忙地跟着他的步伐,追得气喘吁吁的,她连忙呼喊前头的丈夫。
“潇然,你能不能慢点儿?我追不上你了!”
听闻她的喘息,风潇然突然转头,一把将水凌深深地拥人怀中,汲取她身上的幽香气息,将头埋人她的发丝当中。
“凌儿,如果我死了,你就找个好人家跟了吧!我死不足惜,但就是放不下你,像我们这种人,早该让人家千刀万剐了。”
他突然好恨老天,为什么赐给他这样的命运,他没有与正常孩子一样的童年,他必须咬牙活着,必须背负着这样深沉的仇恨,原来以为世界欠他的,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杀人,理所当然地收钱当杀手。但是,他蓦地察觉到,每一条人命中,都有无辜的受害人,他们的亲人、孩子,是否也会像他一样,步人了相同的命运,开始了孤寂冷漠的日子。
水凌反抱住他,她能够了解他心里的挣扎,她只是浅笑。
“我已经是风夫人了,你再怎么赶我,都没有用的,我会死皮赖脸地赖着你的。”
风潇然抬起头,深吸一口气。
“好,咱们现在去找丞相吧!”
跋紧把这一切的过往仇恨一并解决,他们才能开始不一样的生活。他可以带着水凌到关外去,过着最平凡的日子。
水凌点点头。
“天涯海角,我跟定你了。”
风潇然微微一笑,然后忽然正了神色。
“有人?
鹰眼扫射而过,他看到一个衣衫褴搂、老态龙钟的老翁颤抖地一步步往山上走,接着那老人似乎体力不支而倒地。
水凌忍不住地上前去,想探探老人是否有何不适。
一种奇怪的不安在风潇然心底升起,他低叹口气,也跟上了水凌。
第九章
“老人家,您没事吧?”
水凌迅速地奔上前去,正要扶住已跌倒在地上的老人家时,却见那老人家一道尖锐的眼神怪异地闪讨.风潇然立刻大喝。
“凌儿!不要靠近他!”
声音方休,那看似老态的老人家像是早有预备似的,一个反手就擒拿住他身旁的水凌,只见一晃服工夫,水凌就被那人给牢牢地锁在身前,脖子上头是一把亮晃晃的刀,正紧紧地顶着她的肌肤,只消轻轻一划,她就立刻香消玉殒了。
风潇然几分恼怒,他该早些察觉此人行踪可疑,在这样的山野之中,怎么有这么一个老翁在此地行走,只不过一时失察,就让他的妻子身陷危险之中。
水凌低眼瞧着自己脖子上的刀,轻轻地道着:“呢!我说这位老人家啊!我跟你应该无怨无仇吧!何必平白无故地拿着一把刀子顶住我的喉咙,这可不是玩笑呢!麻烦你可不可以移开这把刀子,不然会出人命的。”
奇怪了,怎么也想不透她何时跟这样一位老人家有过节?
那人冷冷一笑,开口说话,声音不似老翁,反而是年轻人的声音。
“少罗嗦!我才不是针对你这个臭丫头的!”
言下之意,挟持她是为了威胁风潇然了。
“既然是针对风某,何不放开我的妻子,为难一名女子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所为。”风潇然深沉地说着,低低的嗓音中,带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震怒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