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有烦恼?"她连忙压抑着自己快要溢出的情绪,急忙地问。
应浣蝶望着娘亲,开口,却又摇摇头。"没有,女儿没事……真的没事……"话说着,眼泪却一颗颗地掉了下来,哪叫作没事。
从小到大,她受尽宠爱,何曾为了一件事情,一个人物如此地失控过?但如今,她只觉得心中有一块东西随着君无臣的死亡,也跟着一并埋葬了,那种疼,仿佛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牵动着每一丝的心神。
"怎么哭了?受委屈了?"韩弄玉将女儿搂在怀里,轻轻地安慰着。"有什么事情告诉娘,娘会替你作主的。"隐隐地,似乎可以见到她唇边的笑意正浓。
她紧紧地靠着娘,那感觉与君无臣的怀抱极不相同,却同样地带给她一种安全与舒适。应浣蝶只是哭着,言语没有章法。"他……死了,我不相信……可是……却又像真的……我不知道……只是好苦好苦……"
"想来你是为情所困了。"韩弄玉拍着她的背,点点头。
"为情所困?"应浣蝶低低地重复着,两个眼眶又湿了起来。她在娘亲的怀中摇摇头,痛苦地哭道:"是的,是的,娘,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的心就这么死了,可以让我不再思考,不再回忆。我好苦……真的好苦……"
韩弄玉心疼地模着女儿的发丝,细细柔柔如绸缎一般。"孩子,告诉娘,究竟是谁?"其实心里倒也猜中了七八分,只是想确定确定。
"是……"应浣蝶抬起头来,望着娘亲。"娘,你跟爹有与人结怨过吗?为什么人家要带走我呢?"
"结怨?"韩弄玉娥眉一皱,看着女儿泪痕未干的脸庞。"带走你的人,是这么说的?与我们有结怨?"
她轻轻地垂下眼帘,轻轻地道:"是啊,否则人家何苦带走我这个麻烦呢?而我又何尝会尝到如此的苦楚呢?"
"喔,这么说,你是对那个带走你的人……"韩弄玉眯起眼来,眼睛中含着一种深意的笑容,闪亮亮的,与平日应浣蝶要捉弄人时的光芒如出一辙。
提起君无臣,应浣蝶就是一阵哽咽,她点点头,捣住了脸蛋。"可是,他死了,他不在了,我对他有什么感觉都不重要了,不是吗?"
韩弄玉拍拍女儿的背项。"孩子,一切事情在未定之前,都有转机的。"
"转机?能有什么转机?"应浣蝶闻言,一声冷哼。
韩弄玉富有含意的笑着,正要开口,便听门外风花雪月的叫唤声。"老爷,"这让她更深地笑着,来得正是时候,她可不忍女儿再这么难过下去了。
应浣蝶听是爹爹来到,连忙地将脸上纵横凌乱的泪珠儿擦去,抬起头来,轻轻地唤:"爹,你来了。"
"嗯!回来之后果然长大了,不再这么胡闹,这样才像个女孩子家。"应书隅看着蝶儿黑白分明的眼中是水盈盈的光芒,将她以往的乖戾都给掩了去。他抚着自己下巴的胡子,赞赏地点点头。
应浣蝶淡淡一笑,知道这种"文静"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我行我素,一辈子都让爹爹骂她胡闹不休。
应书隅向韩弄玉使个眼色,韩弄玉马上示意地点头,退到丈夫身旁。
"蝶儿,你回来快要一个月了吧?"应书隅将手背在身后,正经地道。
她点头,有些狐疑。"是啊!爹。怎么?"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事儿吗?"
听着应书隅说话有些吞吞吐吐,应浣蝶心中大不安起来,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她马上就猜到有关什么了。"事儿?爹爹说过的事情很多呀,我不知道——"
"就是我跟你世交伯伯所订下的亲事呀。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什么忘了?压根儿就是从未放在心上过。应浣蝶本是以为自己一趟历劫归来之后,爹娘会就此放过她一马,没想到才不到一个月的光景,又开始要旧事重提。她一扭头,坚持道:"我不会嫁的""
"不会嫁?什么意思?"应书隅一听,勃然大怒。
应浣蝶仍是冷冷淡淡地,重申:"就是,我不嫁!"
"什么?本来以为你回来之后变得懂事了,没有想到你还是一样地胡闹,真是一块朽木!"应书隅怒气冲冲地坐在椅子上,径自地生气。
韩弄玉只有拍拍丈夫的背,柔声道:"何苦气坏自己的身子呢?为什么不问问蝶儿,为什么不嫁?或许,她有她的原因与苦衷。"
"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父母作主,还有什么原因或苦衷的?"
应浣蝶一听,原本不服输的性子又浮了上来。"爹,此言差矣,你以前与娘在一块儿还不是一样不是父母作主的,为何就要这样逼迫我?"
"我逼迫你?"应书隅站起身子大声地说!然后转头对妻子投一个怨对的目光,才又道:"我一切都是为你好。"
"如果是为我好,就让我选一个我喜欢的男人当丈夫,我不要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跟我共度一生,那才是真正地为我好,而不是拿我的婚姻大事来做人情。"应浣蝶嘟起嘴,同样地发怒。
"好!你说!你喜欢的男人在哪里?"应书隅拍了下桌子,看着她。
"在……"应浣蝶赫然住嘴,在哪里呢?君无臣在哪里呢?她转过头去,不让爹娘看到自己即将夺眶的泪水。"反正,我不要嫁给你什么世交的儿子,我要嫁给我自己选择的男人。"
"你听听,这是良家妇女说的话吗?"应书隅气得直捻着胡子。"你说得煞有其事,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男人?你给我老老实实地说出来。"
应浣蝶昂起头来。"说就说,我喜欢的是带走我的男人,君无臣。如果我要嫁,也只会嫁给他一个人,可是,他已经被害死了,在一堆官兵的围剿下被害死了,这样的答案,满意吗?"她低头看着他交予的胭脂盒,心中就是一阵痛。
应书隅一愣,转头和妻子交换一个眼神,然后道:"就算真有其人,他现在也不在世上了。蝶儿,听爹一句劝,爹帮你找的亲事绝对不输给那个什么君无臣的!等你待会看了他,就知道爹爹所言不假。"
"待会儿看了他?怎么,那个不知死活的人真的来了?"应浣蝶歪过头去,不耐地道。心中则是盘算着如何可以吓跑那个人,让他不敢娶她。
韩弄玉此时与丈夫相视一笑,房门口便响起了花情与月情不可置信地抽气声。"怎么是你?"声音方落,吟诗声潇潇洒洒地扬起:
"柳色披衫金缕凤,纤手轻拈红豆弄,翠娥双敛正含情,一片春愁谁与共。"一抹白衫人影玉树临风地站在门口,嗓音低沉,声声入耳,缠绵款款,仿若对着恋人诉说衷情一般。
房内三人闻声抬头,只见一俊逸男子摇着手中折扇,一脸笑意。
应浣蝶眼一睁,不敢相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又张得大大地直望着房门口的人,顿时是一层的白雾袭上了眼眸。
是……君无臣吗?
门口站的人,不就是她日夜思念,朝思暮想,为了他夜夜垂泪的君无臣吗?是梦吗?还是自己一时的幻想呢?他,竟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且带着一贯的俊朗笑容,直勾勾地望着她。
应浣蝶缓缓地站起身来,不敢太过激动,怕这只是自己一时的幻觉,万一不小心的惊扰,他就会再消失不见了。她好慢好慢地迎向他,他的面目更是清晰,透过水的眼,仍是可以望见他光亮深邃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