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妳--?”
她看到安雅肚子有些凸出,心里立刻雪亮。余安雅从来没有过凸肚子,除非--怀孕。她没好气地站起,等安雅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挂上电话,笑着问她:
“妳干嘛那样看着我?”
“妳倒气定神闲的啊,天杀的钟威居然不带!”琳达生气的握拳,咬牙切齿地继续朝安雅进攻:“妳说,妳到底安什么心,难道妳蠢得要把孩子生下来?”
“有何不可?”安雅微微一笑,把琳达带来的东西看了一遍,挑出了巧克力,“我最近喜欢吃甜的,准会发胖。”
“会胖得像猪,身材难看死了!”琳达没好气地说:“到时候,钟威会被妳吓跑了,届时妳抱着妳的宝贝孩子哭吧!”
“琳达,妳别生气,”安雅塞给她一条巧克力。
“听我说完,妳再说话,好不好?”她坐下来,拿了条毯子盖住肮部,“我是个成熟独立的女人,是不是?就算没有钟威,我养不养得起一个小孩?这些都是其次,重要的是,我有种感觉,这个孩子对我意义非凡。不管我和钟威将来如何,在我的生命中,他的来到,代表了一个梦想与爱的其实。琳达,有时候,我觉得生活很空洞,生命很浮晃,我需要一种真实的、具体的感觉,钟威给了我那种感觉,『他』也给我同样的感觉。钟威,我把握不住;但是,『他』却把握住了我。琳达,妳能了解吗?”
琳达静默地注视她许久,终于点点头,但是她又问:
“钟威知道吗?”
安雅摇摇头:
“他若知道了,不又是一番人仰马翻?也许还坏了事。最近他太太快生了,最好别生什么事。钟临轩最提防他来美国,妳想我若告诉了他,他会不飞过来吗?”
“那妳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时机成熟的时候!”安雅莞尔。
琳达闻言,摇着头斥她:
“人都说我疯,其实比起妳,我简直甘拜下风。我模看看,它会动吗?”
“一点点,”安雅温柔地笑着:“我已经爱上『他』了。不知不觉中,我习惯和『他』说话,告诉『他』,今天爸爸来了电话了,琳达阿姨又生气了,或者有没下雪啦,有的时候,『他』居然轻轻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我呢!”
“真的?”琳达很感好奇,伸着头俯在她肚子上企图揣摩动静:“怎么没有呢?”
“因为『他』生气了。妳刚刚不欢迎『他』,所以『他』不理妳了。”
“去你的!”琳达忘形地一拍,才惊觉失手:“啊,对不起,我忘了。”
安雅皱皱眉头,啐她:
“妳再这样,小心『他』以后不理妳。”安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子襄他们明天会来度假,子眉喜欢滑雪,妳陪他们,我不行了。对了,别让他们知道。”
“我才没那么多嘴!”
翌日,子襄和子眉先行来到,他们的父母得晚一天。
安雅招待他们住在长岛那边,邀了琳达一起来。
子襄乍见安雅,似乎难掩心中一片失落,仍有些激动,但是也只是很礼貌地看着她,问她是否一切都好。
那几天,琳达带着他们四处玩,滑雪溜冰打雪仗,样样都来。安雅推说不舒服,只在一旁陪丽华聊天。她特意穿着宽松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来。徐浩以为她感冒了,不时探问她感觉如何,倒让安雅过意不去。
安雅注视着琳达和子襄,突然觉得他们挺配的;但见琳达用雪球不断地掷在子襄身上,弄得他一身狼狈,他却仍好脾气地由她闹着,径顾着堆雪人。他们两个,一动一静,一文一武,一外向一内敛,一开朗一沈静,不是最适合吗?安雅得意地想着,便打定主意替他们制造机会。她于是拉住了子眉问东问西,子眉起先很纳闷,奇怪安雅怎么对佛教关心起来了,后来才搞清楚原因,也就欣然同谋。
短短数日,琳达和徐家人俨然已打成一片,尤其是琳达,鬼才一个,唱歌跳舞演戏样样都来,唬得徐子襄一楞一楞的,大叹此妹不可小觑也。
他们在离开纽约之前前往疗养院探视亚琴,圣诞快乐和新年快乐的字样贴在她白色的房间,显得有些反效果的冷清。安雅细心地替她梳头,说道:
“姑妈,徐伯伯他们来看妳了。”
徐浩走近她,握握她的手,唤道:
“亚琴,新年快乐!”到美国数十年了,亚琴一向只过旧历年。
她眼睛亮了一下,微笑说:
“新年快乐,丽华,妳也来了?”她居然认出丽华。
子襄和子眉,还有琳达也趋向她请安。她也一一认出来。他们陪她说了一些话,见她似乎有一些倦态,也没多停留,互相亲吻道别,黯然而去。
“我觉得她很可怜!”琳达鼻子酸酸的。送走徐浩一家,她们回到纽约的房子。
“不,”安雅挺挺腰身,捶了捶背:“她现在反而最平静。医师说她拒绝去想不愉快的事,而由于药物的帮助与镇定,她做到了。也许这是她的幸福,等她慢慢恢复之后再接她回来住。”
“妳现在这个样子,有办法吗?”
“再说啦。”安雅拉过琳达的手,闪亮着双眼问她:“小姐,老实说,喜不喜欢子襄?”
“去你的!”琳达脸微微一红:“我是好心替妳招待客人,妳以为我对他有意思啊?哦,原来妳就是有这个鬼主意才死拉着子眉--妳,唉,老天--”琳达夸张地拍拍额头,不可理喻状。
“子襄聪明、优秀又可靠,有什么不好?”安雅好脾气地说服她:“再说,他挺欣赏妳的。”
“欣赏我?鬼才相信。我敢打包票他的心还在妳身上,妳没注意他看妳的表情吗?天啊,安雅,妳不要异想天开了。”琳达借故躲开了:“我不和你抬硕了,晚上还得排戏。”说着就溜走了。
安雅摇摇头,一脸纵容的笑:这小姐,居然害臊了。愈把他们想在一起,心里就愈高兴,不禁哼起歌来。
***
到长岛度假的事也和钟威说了,他还紧张地问徐子襄也来吗?知道之后还生了半天的闷气,他说:
“安雅,他对妳恐怕还没死心吧?”
“我又没嫁,他也未娶,他为什么要死心?”
她故意开钟威玩笑,没想到钟威把脸一沈,隔着千里万里还听得出他不是开玩笑的:
“我立刻去订位,明天到纽约。”
“喂,你不要发神经了好不好?你太太都快生了,你来的话,那怎么象话?我警告你,不许你来。即使你来了,我也不理你。”
“那,妳不要和徐子襄见面。”他的声音近乎哀求了。
“钟威,你不要无理取闹了。他和徐伯伯一家人来,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你放一千一万的心。无论子襄怎么想,我对他只是一般的感情。”
安雅好说歹说才稳住钟威,还真怕他性子一使真的飞来了,那么,处心积虑所设想的一切不就泡汤了?
***
若兰在农历新年初三果真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娃儿。因为早产,生产过程她还吃了不少苦,最后还是剖月复生的。
钟临轩夫妇抱着孙女,虽有点失望,还是很高兴,他得意地说:
“瞧我这孙女,头这么大,声音这么响亮,将来不得了。”
“她长得很像钟威小时候呢!”秋华一把抱过来,疼到心里去了。
钟威一旁笑着,怎么看那女娃儿都不像自己,偏偏母亲左一声眼睛像,右一句耳朵也像,唬得他愈看倒觉得有那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