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声甫落,如雷的掌声即高高地扬起,镁光灯不住地闪动,喧哗声、口哨声争相四起。杨秋苓亮着明媚的笑靥,在身着“霓裳”彩服的模特儿群簇拥下,缓缓自帷幕中步出,接受群众热烈激昂的喝采。
褚群毅纵身一跃,便轻易地置身于伸展台上,他横过人群挨近杨秋苓的身侧,递给她一捧黄色的郁金香。“恭喜你!”他轻轻地搂住她,轻吻她因喜悦而泛红的面颊。
“谢谢你。”她在他耳畔轻语。
“待会儿我在后台等你!”
“好。”
然后,他便转身离去,消逝在拥挤的人群中。
“杨小姐!”
一个细长清脆的声音拉住杨秋苓准备离去的脚步,她循声看见唤她的人。
那是一位约莫四十岁,气质高雅、面貌娟秀的妇人。
“有事吗?”秋苓用征询的眼光注视她。
熬人含笑递给她一张名片,于是,两人就在伸展台下聊了起来。
伸展台后,换装完毕的模特儿三五成群地相偕离去,工作人员也开始整理散置的各式杂物,并将“霓裳”服饰一一打点妥当,准备送往乾洗店清洗。
褚群毅坐在镜前漫不经心地随手翻阅流行时装杂志,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凌乱地响起。他抬头一望,只见杨秋苓位于距他逾十步之遥的地方朝他笔直、快速地奔来。
他连忙起身相迎。“你走得这么快干么?”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为她调整呼吸。
她抬头面向他,双颊排红,双眸闪着晶亮的光采。“你知道我刚刚和谁说话吗?”她激动地握紧他的双手。
“啊?凯文科斯纳?”他故作慌张地举目张望。“在哪里?在哪里?”
“群毅,别闹了!正经点听我说嘛!”她的情绪仍处于高亢状态。
终于,他专注地望向她,一抹止不住的笑意在他嘴角恣意泛滥。“好,你说,我洗耳恭听。”
“是台湾纺拓会的设计总监苏意灿女士!你知道吗?她准备推举我代表台湾参加亚洲地区‘花与布流行时装大赏呢!”她不停地扯着他的衣袖。“你听见了吗?”她睁大的双眼盈满兴奋的喜悦。
“听、见、了。”他轻启饱含笑意的双唇。不疾不缓,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她兴奋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你说这是不是太棒了!这是我渴望已久的事。打从我自组工作室、创设‘霓裳’以来,就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参加这个大赏,想不到我真的如愿以偿了!”她雀跃地亲吻他的面颊。“真的太棒了,对不对?”
不意,在放松环在他脖子上的双手、拉开二人距离之际,她嫣红的双唇竟不经意地掠过他的唇畔,两人都为之一怔,彼此目不转睛地相对凝视。四周的空气在瞬间冻结,只有一双不甘寂寞的心急速地上下跳动——
久久,她只是睁着迷蒙的双眼,四肢仿若被施了魔法般僵住不动。
终于,他轻轻地托起她的下颚,缓缓倾身凑近她的唇,在她来不及思考的瞬间,他已柔柔地吻住了她。
她浑身战栗地闭上了眼睛,朱唇在不自觉中微微开启。
于是,他更加沉醉地啜吻着,仿若在品尝人间最甘美的佳味……
“还有人在后台吗?我要锁门了!”
一个粗重、嘎哑的声音,倏地打断了二人的亲昵。
他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她则脸颊徘红、羞怯地别转过身,迈着抖颤的步子向大门而去。
而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窒人的沉寂弥漫在小小的车厢中。窗外,车水马龙的喧闹亦无法打破车中绝然的静谧。
褚群毅专注地开着车,不时以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坐在一旁的杨秋苓。
她从上车到现在一直维持着相同的姿势——侧转着的头以右手支着下领,双眼则注视着窗外来回穿梭的街车。
他只能瞧见她的侧脸,无法解读她心中的思绪。对于刚刚那一吻所造成的强大震撼,至今他的心湖仍是余波荡漾。他忆起她偎在他怀中发颤的娇躯,以及她细致柔软的唇瓣自然地回应他热切的炽吻——那份难以言喻的欢愉,将他的心涨得满满的。当她离开他怀抱时那酡红的双颊,啊,真是美得令人心醉神驰,要不是那个煞风景的管理员……唉,他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不敢看他。若不是那急欲关闭会场大门的催促声,那吻——她无法想像。
她记得自己混乱的呼吸和激烈的心跳。他温润的双唇,是那样热烈而充满魔力,以至于当他松手放开的瞬间,她的心头竟涌聚难掩的惆怅和失落,天哪,她——竟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不!”她在心中重重地狂喊。
她一定是一时得意得忘了形。
“是的。一定是这样子没错。我一定是因为终于能参加‘花与布流行时装大赏’而高兴得昏了头……对的,就是这样,没错……”她在心中喃喃反覆着想说服自己。
“咳!”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句声响,决定打破这胶着许久的沉默。“秋苓,你说的‘花与布流行时装大赏’在什么时候?”
“明年六月。”她回头看着他,强作镇定,不疾不缓地说道。
他见她眸中流动的波光,竟然没有慌张,也没有不安。唉!她还恢复得真快。
他不禁暗想。“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呃,还没有啊!我可得认真仔细地规画才行,要找比较能展现独特的风格,并且能代表台湾风俗民情的主题,这并不容易……”她沉思道。
“嗯,是该好好的想清楚。”他附和她的话,之后,优雅地转动手中的方向盘,轻而易举地将车转入通往她家的窄巷之中。
转眼之间她家已然矗立在挡风玻璃之前。
他停好了车,转头对她说:“明天我们一起上阳明山度个假好吗?我有个朋友在那儿买了间屋子,人却被公司调派至美国拓展业务,临行前托我照顾房子,要我有空时就去住上几天。听说这个季节的阳明山风景相当漂亮,或许你可以在那儿得到灵感,寻出参加大赏的主题也说不定,如何?”
她沉吟了片刻,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答道:“你还是自个儿去吧!我想我的能力还不至于差到得上阳明山才能找到参赛的最佳主题。晚安!”说完,她便转过身准备下车。
“你弄拧我的意思了!”他连忙拉住她。“听我说,这阵子你的神经绷得太紧,秋装展和妈的病折腾得你疲惫不堪、身心俱乏。你得好好休息、放松一下才是。让自己处于最佳状态再去构思参赛主题,是不是比较好呢?”
“群毅,你就别再为我安排生活了。这阵子你也帮了我不少忙,若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撑得过来。对于你所做的一切,我真的非常感激,不过既然现在所有的事都已经告一段落,我想我会照顾自己的。你就好好地去度个假,别再管我了。再见!”说毕,她便转动门把,跨出车门。
老天!她竟准备将他自生活中排除!事情怎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她不但不和他上阳明山度假,还不许他照应她的生活起居,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嘛!
他怎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他怎能功亏一篑、开倒车、走回头路呢?
不行!
“等等!”他急忙下车喊她,三步并做两步地狂奔至她的身边。秋苓,你说这阵子我帮你很多忙,你非常感激?”
“嗯!”她点点头。
“那么,我请求你陪我上阳明山度假,就当作是对我的谢意,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